大清早,凤芝还没起床,大街上警车,消防车,120急救车就比赛似地叫唤,叫的人心慌,感觉像是出了大事儿;枕边的手机也嘟嘟响个不停,点开微信,是十几条链接:凤凰山庄“火”了,烈火浓烟笼罩了凤凰山庄,有图有真相有弹幕。
“太过瘾了,枪声大作,消防车来了,还有三辆急救车。”
“金大侠又出手了,直捣老巢。”
“可能是独狼行动,但枪法太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图片是一个骑在三轮车上的背影,户外防水迷彩服,钓鱼郞迷彩斗笠,只看背影,凤芝一眼就认出是吕成刚。
凤芝捧着手机看得心惊肉跳,越看越气,什么金大侠,金大侠可不这么虎,分明是那个犟驴混蛋大傻瓜吕成刚。
凤芝放下手机,马上起床,冒雨跑到大街上。
此时,警车,120急救车,消防车,高一声,低一声,一辆追着一辆,一股脑儿的涌向凤凰山庄方向;大街上三五成群聚集着很多人,有的撑伞,有的躲在树下,有的索性站在雨地里,都伸长脖子向北眺望,个个喜气洋洋,人人幸灾乐祸。
凤凰山庄方向浓烟滚滚,翻腾的黑烟像口大锅罩住了凤凰山庄,锅底和天上的黑云融合在一起,连天接地,甚是壮观。
仇富仇贵是市井小民的普遍心态,何况唐英杰是人人尽知的黑帮老大,靠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起家,被他欺负的人不计其数,路见不平不敢拨刀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小民无能,心里有怨,背后诅咒,私下叫唐英杰黑帮头子,唐霸天,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唐霸天有钱,有势,有权,有一帮马仔前呼后拥,吆五喝六,唐英杰跺一跺脚,顺安城直忽悠。平头百姓敢怒不敢言,都抱着看你起高楼,看你楼塌了的阴暗心态。
这场大火让多少人扬眉吐气,欣欣然,飘飘然。
凤芝却相反,她心急如焚,无心欣赏壮观的烟火,她的心砰砰乱跳,她担心吕成刚,不知是死是活?让人抓住了?还是跑掉了?
凤芝抬头看看天,云重天低,黑云四合,这雨一半天停不了,他能跑那儿去呢?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心里暗暗咒骂这头犟驴傻瓜二百五,让他去见金铎,他总是推三阻四;自从监狱出来就感觉他不对劲儿,原来留着这么一手,几天来悬着的靴子终于落地了。
凤芝早就感觉到吕成刚有事儿,但想不到他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儿。
上学时凤芝暗恋吕成刚,吕成刚模样帅气,虽然骄横霸道但身上没有小混混的流氓气,为人处事有礼有节,为人仗义,绝不欺软怕硬,这些都让凤芝欣赏;但那时候吕成刚眼里只有玉珠,从不拿正眼看凤芝。其实,凤芝知道,玉珠眼里谁也没有,吕成刚煞费苦心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那时候,煞费苦心追求玉珠的不止吕成刚一个,于成龙更不自量力,有钱可以任性,他以为美女都向往豪门,美女都应该嫁豪门,岂不知玉珠最讨厌他自作多情,纨绔习气。
结果,吕成风和于成龙这两个多情痴情的傻冒儿争风吃醋,争强斗狠,最终一个成了废人,一个进了监狱。
吕成刚一进宫出来后,因为一次同学聚会又跟玉珠又有了联系,虽然有了联系,却没有了非分之想。只是定期给凤芝和玉珠家送新鲜菜蔬。
唐英杰知道后醋意大发,他托人警告吕成刚不要接近玉珠,不要再去玉珠家。
其实,那时候吕成刚对玉珠完全是同情和报不平,没有别的意思。因为那时他正跟凤芝越走越近,哥有情,妹的意,只等合适的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吕成刚隔几就给凤芝送新鲜蔬菜,送菜只是个理由,更重要是借此就有了见凤芝的机会。因为凤芝跟玉珠是好友,也不排除玉珠是吕成刚心里高不可攀的女神,便捎带送玉珠一份,不为别的,只为重拾过去的美好时光,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但唐英杰不这么看,他不许任何男人接近玉珠,尤其是像吕成刚这样英俊帅气的官二代,而且,还是同学。
吕成刚把唐英杰的警告当作耳旁风,他知道唐英杰的势力,知道唐英杰不好惹,但他的个性就是吃软不吃硬,硬按牛头就是不喝水。
凤芝知道吕成刚的个性,怕他惹出事儿,好言相劝,菜就别送了,现在谁家也不缺菜吃,你跑来跑去的太辛苦。再说,姓唐的什么阴招都有,别惹他,犯不上。
对凤芝的劝阻,吕成刚是充耳不闻,全当耳旁风。吕成刚的一贯作风是:你越说不行,我越要做给你看。这种气死人的逆反是生长在骨子里的,谁劝都没用。
唐英杰和吕成刚十年恩恩怨怨,何时是个了结?
凤凰山庄的火势渐渐小了,烟也淡了,不知是消防车的功劳,还是天上大雨的功劳。围观的人们长出一口气,窃窃私语,渐渐散去。
凤芝也回到“安琪儿美容美发”。
凤芝坐在床上生闷气,窗外,天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天地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了。
一辆出租车水花四溅地停在楼下,从车里下来一个人,打着一把蓝花格阳伞,伞盖在风里飘摇,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到天上去。
那人下了车,冒着雨跑上“安琪儿美容美发”的台阶。凤芝大吃一惊,看身材好像是玉珠。
这家伙疯了嘛?这么大雨,她要干嘛?
凤芝跑下楼,玉珠已经湿淋淋地站在门口了。
凤芝拿起手巾给玉珠擦拭脸上的雨水,玉珠接过毛巾,看着凤芝却说不出话,凤芝此时才发现,玉珠眼圈通红,好像哭过。
凤芝问:“怎么了?这么大的雨,你疯了?”
玉珠苦笑说:“你说对了,差不多快疯了。”
两人携手上到二楼,玉珠急切地问:“有什么消息没有?急死我了,我要疯了。”
凤芝说:“你问什么消息?”
玉珠说:“金铎呀。”
凤芝说:“从那天从月亮泡回来就再没消息。”
玉珠说:“我是说今天,怎么样?跑了?还是让人抓住了?”
凤芝扑哧笑了,说:“哦,你是为这个。”凤芝拉了一把玉珠,让她坐在床上,悄声说:“今天不是金铎,他没那么蠢,今天是成刚。”
玉珠瞪着眼睛问:“你怎么确定?”
凤芝打开一段微信朋友圈儿发的视频,这是监控拍摄的,视频中一个身穿防水户外迷彩,头戴钓鱼郎遮阳帽的男子靠近了凤凰山庄大门口。
玉珠长出一口气说:“你说的对,是成刚。网上都说是金铎,把我急疯了。”
凤芝气得翻个白眼儿说:“金铎才不这么笨呢,刚子这个犟驴了,我早就看出他要整事儿,没想到整这么大个事儿。现在我也快急疯了。”
玉珠扑哧笑了,问:“文慧能不能有消息?她什么都知道。”
凤芝说:“金铎有交待,不许和她联系。”
凤芝和玉珠聊了一会儿,趁雨小了,玉珠打车回去了。
这一天,雨一直下个不停,吕成刚一整天没消息,这一天凤芝过的心烦意乱,八爪挠心。想推子拿起了梳子,想梳子却拿了发卷儿。
徒弟发觉了师傅魂不守舍,关切地问:“师傅,你没事儿吧?”
凤芝白了徒弟一眼,说:“咋了,有啥事儿呀?”
徒弟诡异地笑一笑,说:“没事,没事呀。”
这一整天,恼人的雨时大时小,时下时停,淅淅沥沥下到天黑也没停。
入夜,凤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担心。听着窗外滴滴嗒嗒的雨声,凤芝蒙蒙胧胧半睡半醒中,感觉吕成刚到了门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退回去,顶着雨站在马路对面景观树下,向这边张望。
凤芝突然醒来,恍如一梦,却感觉不是梦。迷迷糊糊中有一种力量召唤她,她爬起来披衣走到窗户前,从窗帘缝中向外望,雨还在下,天空黑如锅底,微弱的路灯光晕里,景观树下分明站着一个人,没错,就是吕成刚。
凤芝怕是自己在做梦,在自己脸上拍了几拍,感觉到疼。凤芝穿衣下楼,推开门,对面树下的人向这边走过来。
凤芝冲出去一下扑在吕成刚怀里,手在吕成刚后腰使劲儿掐了一把,呜呜哭出了声。
吕成刚浑身水淋淋,就是一只落汤鸡。他紧紧地抱了凤芝一下,轻声说:“我的衣服湿透了。”
这时,凤芝才感觉到吕成刚浑身发抖,立即把他拉进屋里,帮他脱掉湿淋淋地衣服,沉甸甸的手*枪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把凤芝吓了一跳。
吕成刚脱光了没什么衣服可换,凤芝迟疑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浴袍取来披在吕成刚身上,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
吕成刚脸色青灰,不由自主地发抖,凤芝又取了一条毛毯披在他身上。接了杯热水,吕成刚接过热水捧在手里取暖。
吕成刚说:“真他妈的,我失手了,没干掉姓唐的,便宜这小子了,我回来取点钱就走。”
凤芝板着脸说:“你整这么大个事儿,往那儿走?走得了吗?不敢坐车,不敢住店,不敢上街,要我说你那儿也别去,就藏我这儿。”
吕成刚说:“你这儿人来人往的,藏不住人。”
凤芝一笑说:“这你可说错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