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像往常一样,星期一去上班,昨天晚上,他想了半天的未来发展大计,这98年不是黄金时代,那也是白银时代。
如果把握好机会,那也能单车变摩托,摩托变汽车,汽车变飞机,可琢磨了半天,陆熙发现,他缺少两样东西,机会和资本,只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继续去上班了,机会只能等,资本也只能去套。
来到车间的时候,发现同事们都对自己指指点点,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心想,估计冤大头的小鞋已经准备好,就等自己来穿了。
不过,前世的陆熙,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陆熙怡然自得的戴上口罩,准备开工,袁祖东从陆熙身后冒出来说:“陆熙,由于你已经不再适合切割工种,现在调你去烧砖车间,换老董出来,人家一把年纪了。”
袁祖东说着,老董从袁祖东身后出来,一脸尴尬的笑着说:“陆熙啊,年轻人,就烧砖工种锻炼锻炼。”
陆熙的记忆拼图,飞速的在脑子里重组,之前模糊的东西,一切都清晰了。
在这家技术落后的国营瓷砖厂里,最好的岗位是质检,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动动眼睛和嘴巴,被袁祖东安排给自己的亲信和经常给自己送礼的人,其他工种的人,都要看质检的脸色说话,质检们堪称袁祖东丑恶嘴脸的代言。
次之的是喷墨和瓷泥管理,虽然要动手,不过操作简单风险小,被袁祖东安排给了平日奉承自己的人。
倒数第二苦的是抛光、压砖、打磨等动手频繁的活,还有就是陆熙和严华的压转工种,最耗体力,而且噪音大,粉尘多,对身体不好。
这倒数第二难干的活,都被袁祖东安排给那些和自己没多少裙带关系的老实人,就是诸如陆熙和严华这类人。
不过,最难干的,那要属烧砖的工种,被工人们戏称最接近地狱的工种。
烧砖工在锅炉旁边,在天气炎热的粤中,在那儿很容易脱水,而且风险大,体力活重,谁都知道难干,要是谁得罪了袁祖东,那肯定要被发配到这个离地狱最近的工种。
陆熙冷哼了一声,说道:“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某些人,要小心。”
陆熙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让袁祖东皱了皱,低沉的问:“陆熙,你又耍什么花样,你给我小心做人,这片天下,你陆熙就得低着头做人,别以为顶撞领导就不用干活儿!”
“这片天?呵呵,这片天是人民的天,不是私人的天。”陆熙回怼了一句。
袁祖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然后对着不远处的严华喊到:“那个谁!我的茶杯给我端过来,老子我渴了,忙了一大早上,水都没喝一口。”
严华这个最好的朋友,被这么使唤,让陆熙心头一紧,陆熙心想,大眼这小子,该不会暗地里出卖自己吧?严华倒是给了自己一份去吃袁祖东升学宴给红包的名单,不过真伪有待考证。
人心隔肚皮,即便在人都还很朴实的98年,也是要小心的。
烧砖的炉子果然很热,半个小时不到,陆熙就满身大汗了,简直就像是蒸桑拿一样,前世喜欢去大宝剑的陆熙未曾想到,在工作的时候蒸桑拿,并不好过。
细细一想,这种工作,未来会被全自动的生产线取代,那时候的人工,反倒成了最大的成本,能像现在在编内工作,被网友们戏称是宇宙的尽头。
陆熙热的干脆直接脱掉背心,光着膀子干,嘴中咒骂着,心想着,这举报信也发了,怎么还没人来找这袁祖东去谈话?
为了那封举报信,陆熙通宵达旦的编了一番,前世肚子里的墨水,他可谓用尽了,既然这副厂长是罩着你袁祖东的,那我陆熙就干脆直接找厂长罗冠生反映。
98年是什么当口?正是国企大搞作风建设,避免精简和整改指标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袁祖东这是利用自己儿子的升学宴敛财,要是厂长知道,估计这袁祖东要被收拾。
把陆熙给搞到最难干的烧砖工位之后,袁祖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给陆熙的这个下马威,似乎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这时候,袁祖东拍了拍屁股,拿起扩音器,对着众人喊:“各位,在咱们国营工厂,那就得发挥吃苦耐劳的精神,别以为自己干了那么一点儿成绩,就想邀功,就想着可以偷懒。”
袁祖东说着,来到烧砖炉边上,站在陆熙身边说:“这干活,又不是为我干,是为你们自己干,年底评先评优,不都看产量嘛,我现在把话放这儿了,谁要是不听招呼,不服从工作安排,挑三拣四讲条件,那组织肯定有办法收拾下来。”
袁祖东虽然没有直呼其名,但都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骂陆熙呢,这应该是如法炮制昨天陆熙怼他。
正当陆熙要怼回去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平头男人突然跑进来大喊:“袁主任在吗?”
“哟,陈秘书,您怎么来这地方,你直接打咱们车间的电话不就得了嘛。”刚才还趾高气昂,一副教训人模样的袁祖东,突然变得嬉皮笑脸,一副哈巴狗的模样。
这袁祖东看到厂长的亲信,立马变成一副舔狗的模样,着实很让人恶心。
陈秘书,原名,陈文斌,是厂长罗冠生的笔杆子,专门为罗冠生写各种讲话稿,虽然一脸横肉,可是很会写文章,不过就因为这个为人很嚣张,除了和厂领导有关系的那几个人他会给面子,其他人,他一概是低看三分。
“你这电话我都打了三个,没人接,您袁大主任,可比我这个厂长秘书还要忙啊。”陈文斌冷嘲热讽的说。
“我这不是在车间忙着保证质量和产量嘛,这严华也真是的,我让这家伙在我忙的时候守着电话,真是没用,少操心一点都不成。”袁祖东把一口大黑锅,甩在了无辜的严华身上。
陆熙暗暗的咒骂着袁祖东,明明是刚才自己为了耀武扬威而没有守着电话,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这袁祖东也真是小人中的战斗机。
正当袁祖东准备再阿谀奉承一番的时候,陈文彬不耐烦的说:“厂长找你谈话,还有陆熙,你也一起。”
袁祖东脸上谄媚的笑容逐渐凝固,一脸茫然的问:“找我谈话?!还有陆熙?这是搞什么?”
“嘿,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代厂长通知你俩。”陈文斌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