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了话题迈步继续前进，前殿内部的长廊极为敞亮，头顶的藻井上凿着一头头向下坠落头如犀牛身如天帷巨兽的泰拉斯奎妖魔，毁灭世界的怪物身上那似鳞似甲的坚皮向下挥洒着五色的光华，给昏暗的廊道内提供了明亮的光亮，可有资格踏入此地的人都无须光亮便能看见一切。

往前的拱顶是一轮巨大到填满整个前殿上空的炽热火球，通过控制它就能够控制世界之树的日升与日落，无数明亮的群星众星拱月地围着它。大殿内部左右一根根粗如巨象的梁柱，柱身精雕细刻着飞舞的真龙与凤凰，而每一根柱前都站着两位威武的金甲天神，由天雷与秘银铸成的祂们手持亮闪着光华的长戟，静默得如同一尊雕塑，铜钟般放着电光的双眸凝视着脚边的两人迈步经过。

此时一路走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莱昂突然扭头对自己的长老道：“我感到前方聚集了好多强大的意识。”

曼格道斯则呵呵一笑：“正常，这是百年难有一次的会议，上一次发生还是因为寰宇大乱，位面挪移，诸多外层位面与特拉瑞姆重叠，惹得人间混乱，无底深渊、九层地狱、天堂山空临人间，酿成无数的悲伤离合的惨剧。听说此次议会诸位天神并驾而来，各地不朽者云集，不似平常，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就算不是一个事件，最少也应该会是一个征兆，否则不该如此大动干戈。”

莱昂点点头：“那就让我这个山中野人见识见识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大人物吧。”

两人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旁边两个巍峨的神像缓缓伸手，为他们拉开一道紧窄到刚够两人通过的缝隙。

大门开了，然而他们却除了一片虚空与寂静之外什么也没看到，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没有能力看到，那掩盖在帷幕下的事物。

“你们来了，虽然有点迟，但，无关紧要。”

两人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声音不分男女，只让人觉得一阵平静。

当二人意识到这是御衡尊者的声音后，两人的意识已经从自己的躯壳中被某种温和但是不容拒绝的力量剥离出来，然后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来到了一片寂静的寰宇，孤寂的落脚点。

莱昂本能地惊觉自己化作了一枚不起眼的彗星，在意识的宇宙里随意地遨游着。在他的周围，难以计数的星点在宇宙间欢快自由地翻滚着，嘻嘻哈哈地交谈，这些应该是那些秉承此地天生的精类，它们中有些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有的则是一团如光如炬的明火，有的则呈现液态的流体状，有的则在空中忽明忽暗，忽大忽小，还有的如同飞禽走兽，似兽非兽。

见到有彗星降临此地，这群自天地能量降生的妖精灵魂投影便朝他飞驰而来，仿佛一片黑夜中突然点亮的一片明灯，它们叽叽喳喳地飞到莱昂身边，朝他打招呼，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狮子，狮子，你好呀！”

但还不待莱昂答话，他就被一股难以想象的超自然力量拉扯到这个宙宇中心的一座巨大到混沌迷雾笼罩的山峰下，抬头一看见曼格道斯长老也落于自己身旁，正要说话，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能量促使着他向前看去，只见前方山峰顶端屹突传一声不似野兽更似龙似蛇的悠长啸声：

“多谢尊者，吾已知晓，现在立刻就去查办此事!”

这声音壮阔犹如天雷滚滚，人在极远处就闻声咆哮而来，伴随着这啸声，两人的头顶掠过一片巨大的阴影，两人抬头望去。只见迷雾中闪烁出万道刺目的金芒，仿佛大日降世，一头浑身金光闪烁且遍体纯金的金鳞巨兽自迷雾中飞出，那金光巨兽双翼一展便带起了呼啸的狂风与怒吼的雷鸣，仿佛雷公击鼓，电母奏乐，声势极其浩大。巨兽周身环绕着300尺那恒星般耀眼的璀璨威严灵光将一切魑魅魍魉像垃圾一样清扫了开来。一股神圣的波动从那大如小型战列舰的庞大躯体中散播开来，闻者无不敬畏。龙向东方径直飞去，所到之处，那些小妖精们哇哇尖叫地匍匐在地：

“哇，派瑞克斯长老好帅！”

“哇，快看，是龙，龙，龙好漂亮！”

然而此时就算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又如何，莱昂一边快步向前一边想到，此地真正的主人就在前方等着他们呢，那才是聚天地伟力于一身，万物臣服的至高天神，嗯，这？

当他和曼格道斯一起步入圣山的顶端，在期待与敬畏中在那棵屹立于圣山顶端高如宝塔的巨大宝树下见到尊贵的御衡尊者时，却发现对方此时的形象竟然是个身材高大，身体周围环绕着七只金丝雀的老人。

无需多言，众生皆知祂们自古高贵。

无需多言，众生皆知祂们生来不凡。

无需多言，众生皆知祂们近乎全能。

只见这个举止高贵优雅身着黑色衣袍的老人背靠着圣树坐下，不断戏耍着盘旋在他身边的金丝雀，举止间竟无丝毫神力流动，然而莱昂却忍不住低下自己一直以来保持高昂的头颅，甚至刻意地弓起身让对方能够平视甚至俯视自己。

此地除了此人之外感知之内再无其他生命，那么正前方之‘人’必定就是人间真神的化身。

正要下跪拜见，却见一道颇具威严的心灵感应传入他的耳中，玩鸟的高大老人半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你来找尊神，我却不是祂。今天，我是客人。”

莱昂心想您若不是神，那谁是神，尊神又在何处，这里难道不是御衡尊者的神国吗？

无形的神力扫过他的思维波动，高大老人不需要莱昂开口便心知他像，祂用心灵感应答道：“哈哈，你来此地寻找神，却不知神身在何处？真是好玩。不过也是，你，看不到神。”

莱昂正想言语，却听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传入自己与曼格道斯的耳中：“无所谓，来了就行，不过聚会已散，只留两三人。”

曼格道斯正想回话，却听那温和声音继续道：“本想在议会中大谈此事，算了，无所谓，命定如此，迟了便是迟了，无法挽回，”说到这里祂突然发出了笑声，“不过，我在此刻又窥测到了新的命运。虽然过程不好玩，但也胜过无趣，多一个东西，稍微能带来点乐趣，说不定能挽回一点平衡。”

一道星光随着御衡尊者的话从天而降直击入曼格道斯长老的脑海之中，伴随着一句“你且带着这份意外下界去吧”，宛如自然化身的曼格道斯长老瞬间变化作一道遁光飞离意识之海。

随后莱昂便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那淡漠平静的目光从高处来，从低处来，从前方来，从后方来，他环顾四周，心中怀揣着那高大老人带来的疑问：

你来见神，却不知神身在何处？

这均衡尊者到底在哪里，听那高大老人说话，神已经在此地，只是我看不见，我为何看不见？

那目光却不是在看莱昂，而是在他背后的东西，只听祂轻启圣言：“浪潮将至，谁知这浪头会打翻谁，你若欲行险棋，别来找我。”

“呵呵呵呵呵，”一张猛兽般的怪物面容从莱昂的头顶升起，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嗬嗬怪笑道，“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别这么见外哟！混沌之潮已启，这特拉瑞姆的天马上又要翻了，地上凡人原本建立的脆弱秩序即将崩塌，你们的棋子备好了没有？”祂突然看到了那个与金丝雀嬉戏的高大老人，饶有兴趣地说道，“原来已经有客人先到了，还是个老熟人啊。”

话音刚落莱昂便见到眼前一片秩序之光袭来，如山如岳如海浪般汹涌的神光瞬间遮蔽了他的六感，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意识已经回到了大殿的门口，只有一个低沉的兽吼在他心中缓缓道来：“走吧，离开这里，你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返回那块土地，你的新任务在等着你，时刻记住我们要达成的目标。”

“我有一个疑问，马拉？”

“说。”

“那个御衡尊者，祂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祂？”

“你已经看见了，但你的思维还停留在那种被固化模式上，窥探不到真相，你以为神一定得具备固有的形态？你以为神一定就像小说里一样非得变成个男男女女方便你们这群凡人看么？”猛兽般的声音戏谑道，“你在那圣山之上所见一切，皆为神，那山便是神的一部分，那草木同样是神的一部分，那雾，那风，还有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亦是如此，都是神的一部分，你无法转变思维便无法窥见原貌，永远无法得知真理。”

“我明白了，我现在没有问题了。”

而此时在意识之海的圣山顶端上，二人正围绕着一副棋盘席地而坐，一头浑身散发着野性与狂傲的人立狒狒，一个周围飞着七条金丝雀的高大老人。

三方的领域互不侵犯，又同是弱等神力以及微弱神力，自然有了能够结成盟友的意图，只见这三位真神并不言语，而是以某种远超物质与心灵的方式进行信息流间的交流，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突然，人立狒狒张口说话：

“不谈正事了，老子想聊聊闲话，你觉得祂会成功吗？”

“不会。”

“无所谓。”

那人立狒狒又问道：“为何，祂也曾经是众神的一员？”

身着黑色衣袍的高大老人淡淡道：“祂，从来就不是真神，只是一个被人造出来维持秩序的工具而已。更别提如今的祂只是一个别人家里的玩具，一个发动混乱的号角，一个垂死之物的挣扎，一个时代的尾声。”他的话语间酝酿着秩序的力量与无上的威严，让人忍不住为之折服，一只金丝雀飞到了祂的掌中低声鸣叫，兴致起来，老人便随意逗弄它几下。

温和声音道：“无所谓，即使祂那守序的天性便是如此，解放枷锁，获得公正，解放枷锁，获得自由，都是很好的理想。真遗憾，但让人觉得可惜之外也觉得可笑，更与我无关。”

这世间有太多的力量压得自由的呐喊与呼吸喘不过气来。

同为守序阵营的举止端庄的高大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你身边那些站在中间的一群人，总是认为什么事情都跟你们无关，总是置身事外，那么我现在说一件跟你有关的事情。那帮埃瑟老（埃瑟神族，北欧神族的别称），快输了，祂们的军队和祂们的力量挡不住祂们的力量，你们认为祂们还能撑多久？届时混沌比重过大，均衡失调，你还能堂而皇之地在这里悠闲看戏吗？”

浑身赤裸的人立狒狒冷笑道：“少则十年，多则百年千年，谁又说的准，对我们来说眨眼之间，但谁又能保证不生变数。天堂山上那群小金毛和祂们手下的小虾米总是在老子面前叫，正义，公正，荣耀，说得多好听，看来是不会让这群外地佬退出这个世界的舞台咯？”他露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并用裂隙状的兽形双目直勾勾地盯向高大老人，显然意有所指。

高大老人坦然自若地说道：“别看我，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在一本书上挂个名字难道那本书就是我写的了吗？”

“我想你那孪生妹妹肯定认为你是在放屁。”

“那就随祂去，说不定祂是个兄控呢。”

“靠，你这一本正经的老家伙也有油腔滑调的时候啊。”

“所以祂们不是也往这块土地上投入了自己的变数吗，”中正平和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棋盘，“那些亚空间灵能的来源，那些复杂的计划，那些久远的时间，我听到了一些消息，最近他们似乎在物色一些人选，不过我总是在思考，祂们混乱的天性会不会让祂们最后偏离原来的计划？”

高大老人有些傲慢又颇具敌意地说道：“那就让祂们放马过来吧，我们的力量会击溃并摧毁祂们，像以前一样，一如既往。”

“嘿嘿，紧密团结的小团体就是好呀，”像人一样的狒狒一脸凶相地说道，“到了佩特博格【这个宇宙的名字】，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有人不服，就有人不爽，”祂伸出野兽的爪子对着天空指指点点，似乎又在暗示着哪些神灵，“古老的冲突，新旧的冲突，一场烟火，掩盖许多意图，很多眼睛，在注视着这场纷乱，而我，”说到这里的祂冷冷一笑，“在等待着流血。”

温和的目光依旧静静地注视着棋盘上的棋子，突然，一块石子被人为地丢入了棋盘之中，望着渐渐散开的波澜，温和声音说道：“无所谓，秩序也好，中立也好，混乱也罢，都不过是我们用来观察世间风云与趋势变化的方式而已。在我来看，这个世界现在是一片死水，只有注入新的活水才能让水里的东西活过来。只有这天下局势风云变幻，这样你的世界，还有你的世界，还有我的世界，或许能够在未来走得更远一些。”

那如水面般不断变化的命运棋盘上此时棋子众多，群星罗布地分散在棋盘之上，但这些棋子的种类相同，那就是王。

这世上神灵虽然不朽，但只有王才能掌控凡间，诸神开始着手落子，以应对这个即将到来的纷乱时代。届时诸王并起，人类的王，非人类的王，自己的王，别人的王......（一时忘词了，还有什么王？）.

很多王，很多很多王，然而谁的王，能够有幸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