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从长隧涌出,拂去魔苟-马力巴萨最后一抹暖意,幽光如繁星大绽,幕夜已至。
马格努斯成堆的工具和稿纸在空中飞舞着,女巨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女法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成功了吗?”
马格努斯将一只笔放进次元袋里:“一开始不太轻松,现在好多了。”
“不容易。”
“是的。”
“现在什么感觉?”女法师走了进来,将一张镀金的革纸卷递到马格努斯面前,“明天就走马上任了,多恩大人。”
“我的怜悯不需要那么多。走之前这里还有一些尾巴要处理好,”铅状的黑色污泥从马格努斯的手中滴落了下来,砸在地板上聚而不散,“还记得那个高阶心灵武士吗?”
“卓娅跟我说过,我记得你们后来把他们卖给了萝丝瑞尔家族,卖了三万金币,出什么问题了?”女法师看着那些地上那些如果冻状的污泥,这是马格努斯,一个接近传奇的顶级武者手中滚落的污血,滴落后仍像活物一样不断地蠕动着,所经之处地毯与岩石皆被其化为几缕无机白尘。
“萝丝瑞尔家族把我们的消息卖给了异能噬人妖,萨维斯家族的眼线通知我,今天夜里会有一群杀手过来要我们的人头,卓娅已经去找桑达拉了。波波卡亚,一会儿把嘉瑞多和关德琳带到这个房间里来,皮克精也要过来。”
“没问题。”
马格努斯继续说:“波波卡亚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低中高等法阵的知识,这项能力涉及到布置时间以及大量的施法材料,真是雪中送炭,活火山释放出来的自然能量要是能被借用会成为我们一股很大的助力。另外没事了,忙你们的去吧。”
海妖精看着马格努斯的手说:“你怎么流血了?”
“不是血,”马格努斯笑道,“是体内的污垢,不必介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一声细微的嗡嗡声,手背上与地板上的污泥便被抹得一干二净。
两人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最后一瓶墨水滚入马格努斯的次元袋内,而他的鼻口耳眼以及身体中冒出更多更多的黑色污泥。窗户的插梢被转眼拨开,一股冷风还未来得及冲进窗内,便被另外一股远比它强大的力量裹挟着一团污泥抛射进了身后的贫民窟。
“这算是体内进化后留下的残渣吧,但也有一点能量和伪独立意识,看看它离开我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期待一下好了,”马格努斯看着黑泥坠落的方向,合上窗户,“其他机能均已达到饱和,只剩下体内超自然器官的数量和量级的提升,没有更高效的能量转化方式,就这样到达极限了么?”
坠落的黑泥无声地落在一滩污水边的干燥石岩上,无固定形体的流体不断地向前蠕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黑泥停了下来,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此时旁边的墙缝里传出一阵轻微至极的淅淅索索声,很快,一对绿幽幽的眼睛从黑暗中悄悄浮现,它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再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后,一只肥大如野猫般的灰毛老鼠从墙缝中挤了出来,它看了看眼前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凝固黑泥,眼中出现了拟人化的疑虑,昨天刚从这里钻过来的时候,那个位置还没有这怪东西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思考这个问题让这只食猫鼠的大脑消耗了相当多的能量,肚中的饥饿令它不假思索地放弃继续沉思,既然没有危险,那老子叼它干嘛?它快步窜出,轻巧地越过水洼与毒沟,就在经过黑泥身旁的一瞬间,原本如雕塑般的黑泥体内突然悄无声息地窜出十多根触手,眨眼间将来不及反应的食猫鼠扎成了个马蜂窝。
黑泥并没有吞食这只肥老鼠,它的触手不断凸起,不断往对方体内输送着能量,同时形体不断缩小,很快它便钻入对方破裂的伤口内。
这只老鼠抽搐着倒在地上,表皮迅速被光洁的黑色皮肤覆盖,它的四肢以及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膨胀,超乎寻常张的肌肉如块块磐岩般将一头幼小的生物化身成了食肉的猛兽,如管状般灰色的筋状组织遍布全身,头颅被涌出的黑色组织挤成了流线的椭圆,双眼的位置则出现了两条白色的弧形,四肢变得极粗极壮,最后四只白色的利爪从膨胀的黑色肌肉组织尽头吐了出来。
这怪物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张开了大口,一张布满白色利齿的恐怖大口迅速裂到后脑勺,并带着满是肌肉的倒勾红色分岔长舌与黏液飞溅而出,它的声音犹如喉咙有浓痰咽不下去时发出的低沉回音:“啊~,终于可以远离那个怪胎,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它走到水沟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语气略带不满地说道:“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了,先将就一下吧。”
侧耳倾听了一下附近的动静,这怪物几下窜入黑暗之中。
克南躺在他的笼子,他的坟墓里,不停地喘息着,铁链被他的大手捏得嘎嘎作响,他在品尝疼痛与瘙痒带来的苦果。
一道自左肩划至胸口的巨大创口已经化脓,黄绿色的脓液不断顺着肋处滑落,一只耳朵被咬掉,乳头被切掉了半个,伤口结痂已经及时止血但疼痛难忍,左小腿不自然地扭曲变形,右腿也在悄悄颤抖,被削掉大半皮肤的右臂几乎失去了知觉,灰色的奴隶服不断被黯色的臭血浸红。
可他的对手比他更惨,克南的剑破开那家伙的胸膛,将他的内脏与乱七八糟的肠子搅了个粉碎,再砍掉了他的脑袋。狮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真是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不是死在战斗中,没有一剑砍爆那纽吉怪奴隶主的脑袋,而是躺在这漆黑无日的牢笼中静候死神来临。
不,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被那只怪物吃掉,克南想到那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怪物,角斗场的战士都称呼它为行走的末日,他战胜了这个对手,恐怕再过两天,就要轮到饥饿的他面对饥肠辘辘的它了。
他连续数天都战胜了对手,按照这里的规则,本已经可以获得角斗士的名号,免除最低等的奴隶身份,但自从那天之后奴隶主的心思就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克南愤怒地提出了意见,却被背后偷袭的守卫一击撂倒,接着被送至地牢的深处与一群奴隶关在一起。
没有食物,没有水,从来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奴隶主似乎想要让他尝尽绝望的滋味再让他被怪物生吞活剥,克南呸了一声,强忍着痛苦坐起来,耳边似乎还有守卫们轻蔑讽刺的大笑,他晃了晃脑袋,将痛苦短暂地驱离大脑。
望向四周,这里又湿又冷,周围的牢笼空空如也,但鼻腔里满是腐臭的死亡气味,蛆虫在痛苦扭曲的尸体上快速增殖着,黑暗中有什么生物正在啃食着腐烂的臭肉发出喀喀的咀嚼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快速爬行时发出的淅索之声。
蚊蝇在克南身边上下飞舞,但不敢离他太近,因为这男人有一双巨掌,而且异常灵活,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那些飞在空中的吸血鬼,然后碾死它们,所以它们只是如秃鹫般盘旋着,盘旋着,等待着眼前之人的死亡。
克南飞快地从自己的头发里抓住一只跳蚤,手指一扭捏个稀碎,然后侧耳静静倾听。这些机警的小生物们正在自己的身边飞快地爬过、窜过、跑过,而自己现在需要的就是它们身上能够带给自己的热量,蛇,老鼠,蜥蜴,蜘蛛,虫子,什么都可以,来吧。
“吱吱吱!”男人如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一只老鼠,已经结痂的手臂再次崩出血来,但这家伙足有一磅重,吃着奴隶尸体长大的小东西还真是肥嫩呢。族中的萨满告诉他这些小东西一天到晚钻来钻去,身上往往带着很多看不见的疾病,所以吃之前一定要处理过,最好是经过火烤,能把大部分的病去了。
这种时候哪里找得到火,根本连稻草都没有,火石更加不可能,克南不喜欢吃活的,所以直接拧断它的脖子结束它的痛苦,然后用手几下剥掉这只肥老鼠的皮,露出血淋淋的红色肌肉。涎水顺着克南的唇边流了下来,他饿了。
张口将这只餐盘大小的肥仔嚼成细丝下咽后,一丝暖意从腹中升起,但还不够,还要更多。
砰!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强烈的震感顺着大地仿佛要撕裂他的肉体,黑暗中的小生物们被这巨响惊得四散而逃,吗的,搞什么?克南在心里懊恼地咒骂了一句。正当他准备就此作罢的时候,空气中却突然浮出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与其而来的,还有一阵轻微至极的脚步声,它正往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
是猎物!克南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人慢慢地俯下身,心脏的跳跃变得微弱而又悠长,动作更是轻微到了极点,就连铁链细微的声音也被他温柔的动作很好地处理过滤,虽然他并没有黑暗视觉,看不见黑暗中的东西,但其他感官被训练得十分出色。
他已经察觉到那东西来到了自己的前方,听声音它大概比家猫大不了多少,如果吃了它,自己肯定能在短时间内补充一定的能量。
随着对方的靠近,克南闭上了双目,思绪逐渐放空,直到对方彻底踏入他的攻击范围后才猛地睁眼,来了!就是现在!狮子猛地扑了上去,探出了利爪,可与此同时后脑却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来不及细想他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