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话毕,蒙格奴隶便退到观众席上纽吉怪奴隶主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强光熄灭,石柱上的烽火台呼得一声亮起熊熊的火焰,黑色皮料的大鼓被食人魔打手敲得隆隆作响,盖过了牢笼里的兽吼。牢笼中的奴隶们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有些惊慌失措的以为死亡与祭礼即将到来,用手拼命打着铁栏,发出绝望与疯狂的嘶吼,有些则冷眼旁观,沉默不语,还有些依然在祈祷神明的帮助。
一个魁梧壮硕的熊地精战士从正前方黑黝黝的走廊口中步入角斗场,它左手持有一人高的塔盾,右手握着一柄宽把利斧。虽然名字里带着地精,但它大概有七英尺(2米1),而且极度健硕,就像是一位长着地精脑袋的矮人,奴隶比它更高大,但没有它强壮。恼怒,高傲,冷酷,不屑,种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那张狰狞的丑脸上,让人摸不透它真正的想法。
男人不在乎它在想什么,他只在乎它站在那儿,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顺着它的目光看去,男人明白了,它在等待信号。
他趁这个机会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对手,他知道自己的对手也在借此机会打量着他,两个生命都要为了活下去而将对方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十几秒一晃而过,食人魔打手怒吼一声,双手青筋暴起暴起,重重地敲了三下。
这是个信号,因为熊地精战士动了,速度非常快,快得超乎想象,没有法术帮助,即便是身穿着重甲,他短距离爆发出来的速度也能让全速奔跑的专业运动员自愧弗如。
肾上腺素在快速分泌,恐惧在褪去,兴奋、亢奋、兽性与更多非人的东西涌入了他的心中,男人调整了自己的战斗姿势,攥紧了自己仅有的武器。他以一个漂亮的闪避躲开敌人的挥舞的利斧,但他的剑刃同样在塔盾上无功而返,可这只是一个佯攻,他脚步轻踱,真正的攻击化为一击重踏击中了敌人的膝盖。
在一阵扭曲声中,他的脚趾断了。
熊地精晃都没晃,它的膝盖上覆盖着一层铁板,它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利斧已然划开了敌人的胸膛,血肉飞溅,第一个回合,是自己占到了优势。
一行湿热的液体从它的面颊上划过,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感令熊地精面色一僵,我受伤了,什么时候?
还没有等到它从这出乎意料的攻击中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再度跃上,他咆哮中露出尖锐的牙齿,挥舞着利刃朝它攻来,就像一头搏命的恶兽,熊地精回过神来,用斧背招架了他的攻击。
一阵牙酸的碰撞过后,便是冷酷的厮杀,两人短兵相间了几个回合。男人的臂展更长,某个破绽刚出现在他的眼中,坚实的拳头已经正中对手的侧脸。几颗断裂的牙齿崩飞了出去,肿胀的肌肉剧烈抖动着,熊地精发出‘咕噜噜’的低吼,塔盾一挥,将战士打飞了十多尺,然后咆哮着奔向敌人,它也是一头搏命的恶兽。
在纽吉怪衍体们的惊呼声中,满脸是血的男人迅速爬了起来,就地一滚,利斧在距离他面前几公分的位置上划过。他冷静观察,看到了破绽,手中的剑刃向上一抬,迅速地突入了敌人的防御,斩在了熊地精挥动臂膀时旋转的手肘处。
这柄无名的利刃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敌人的鲜血,发出了欣喜的鸣叫,断裂的肌腱令利斧脱手而出。男人空着的手抢过斧柄,翻转的剑柄撞在迎面而来的塔盾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他的全身因为对抗这种可怕的武器而颤抖了一下,肌肉发出了痛苦的尖啸,纤维束发出了密集的崩裂声,大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的左手挥斧向下用力一劈,剁开了熊地精的脑门,一片红白喷出。
战斗结束。
胜利者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肋骨断了几根,内脏也在出血,整条右臂耷拉在一旁,一条腿的脚趾尽数断裂,不过他赢了。
纽吉怪奴隶主什么都没有说,这头异怪心事重重地起身离开,它的主人在催促它。奴隶还没过关,但他明显不能再战斗了。
蒙格奴隶来到了他的面前:“希望你能活过明天,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待着你。”
男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他抬起胸膛:“我会的。”
蒙格奴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自哪里?”
“我是克南,”男人说,“我是北方人。”
咚。
艾文坦斯和一个迎面走过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也许在地表繁华的都市里或许是真的有人会做出这样不太小心的事情,但在魔苟——马力巴萨,你得多留一个心眼。
一边和被撞的人满脸真诚的道歉,一边检查自己身上是否少了点什么东西。腰间似乎少了点东西,这个想法让艾文坦斯直接拔枪上膛开火一气呵成。旋转的子弹眨眼洞穿了偷盗者的膝盖,弹壳从膛中飞出,弹片钻进了地板里。没有关节的支撑,他不得不单膝跪倒在自己面前。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艾文坦斯注意到他的右手正摸向腰间,于是又开了一枪,射穿了他的手臂。
枪声与火光都经过法术专门处理,就算是几英尺外走过的行人也感觉不到这里的异样。艾文坦斯注意着毒蛇的毒牙,用滚烫的枪口打开挡着的手臂,从扒手的怀中找到了自己的钱袋,然后微微后退保持一段距离。
黑色女王一定最痛恨小偷,尤其是那些把手伸向她财产的人,所以受害者有权利将偷窃自己物什的小偷处以死刑,以儆效尤。
这时他的通讯魔棒在怀中嗡嗡作响,艾文坦斯拿出来一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信号,讯息上写着是:嗨,艾文坦斯,很久没见了吧,老朋友。几年前你告诉过我自己在魔苟-马力巴萨的住址,现在我和朋友路过这个城市,刚好过来看看你,现在正在你的家门口前等你。看到请回复一下。
我在外地还有朋友?谁不知道我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吗?不知道是哪来的骗子!
收起魔棒,他看着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普通大众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恼怒地说道:“现在城里有那么多就业机会,你一个成年人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去拼搏却专门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出息的玩意儿!”说着他便给了那人一巴掌,但还是留了这个扒手一命。
正想离开,却听到那个扒手红着脸叫道:“你衣冠整齐,像是个在上面生活的人,嘿嘿,你们这些衣食不愁家境富裕的人现在还对下面指指点点起来了?你有那资格吗?你过过那种凄惨日子吗,你告诉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普通工作得的钱除了付给那些政府吸血鬼高压的税收以外还要被那些帮派杂种收保护费,家里人在一起连顿饱饭都吃不起,工人协会根本不管事,我除了去偷去抢去赌博,还有什么办法活?你告诉我啊?啊?!”
他的声音不小,艾文坦斯立刻感觉到有许多视线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他顿时一脸怒意地斥道:“哼,你将自己的不努力、不思考、不进步带来的严重后果全部归功于司法制度的不完善,你以为别人都是你的爹妈,都非得要顺着你的意思来不成?”说到这里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你不去想办法解决问题,只是想着不劳而获逃避现实,你们家庭的情况多半出因为你自己作的吧。刚才我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现在想想只觉得你活该,再也不见!”说罢拂袖离去,在一个路口右拐转入一条弯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边上今天刚刚立起的警示牌。
他走的这条路并不平静,不,准确地来说是今天不太平静。这是他为了方便抄了一条捷径,一条以往走过都平安无事的捷径,这条路从斯托凡尼大道繁华的街道上拐入一条弯道后径直深入,穿过一条拥挤恶臭的巷道。他想象自己准备要面对一些扎堆的丐帮流民与一些瘾君子,手里的配枪老伙计能帮得上忙,最多在抹掉靴子的臭味上花费一点时间。
嗡嗡嗡,通讯魔棒又响了起来,艾文坦斯掏出来一看,发现上面还是那个陌生的传讯信号:我们敲了下门,你似乎不在家里。你在哪里,我们现在过来找你?
正在气头上的艾文坦斯随手掐掉,这哪来的骗子,还不肯罢休。
穿过弯道,刚进入的这条巷道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好干净,太干净了,几乎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的强烈气味,就像表面繁华的斯托凡尼大道一样。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没有去掉,这是个明显的败笔。艾文坦斯很明智地没有把脑子里的想法吐露出来,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这是在魔苟-马力巴萨,该死的,这是有赫巴哈【通用语为以龙裔为主的国家】的王都!
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艾文坦斯将怀中的配枪上膛,然后用另一手伸向了腰间的魔法棒,然后他便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根硬物抵住了。
艾文坦斯心中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短暂的瞬间,他的脑中闪过许多东西————地下的气温比较凉爽,所以人人都穿得比较少,但我的外套下方还穿着一件轻型的魔法链甲,一件轻薄的蛇鳞衫甲,皮肤表面有一层流质般的偏斜力场与一层无形的法师盔甲以及一层半透明的改造铁质护盾术,就算是被人用刀剑猛砍发型都不会变,但这么近的距离,而且从触感来判断能塞下成年娜迦男性一个拳头的口径,应该是最新出来没有多久的B-32霰弹枪型,但是不知道是军用型还是‘民用型’。
可艾文坦斯并不会传送术,也不会任意门,他也买不起瞬发传送权杖,而用传送魔棒的时间太久了,根本来不及逃跑。这样一发猛烈的轰鸣声过后,他胸腔里面的一颗心脏和内脏主干以及其他脆弱的器官会在瞬间化成一团燃烧的火炬,从前胸能清晰看到背后的景象。这是一个对普通生物来说无法治愈的伤口但他身为法师不会当场死亡,但随后的几秒内无法还手的他恐怕一定会死。
“我是暗影之月十三连队的士兵赫夫特·火药,平民,上报你的身份,以及你的目的。”
“呃,呃,好,”艾文坦斯一边说话一边偷偷以戏法折射了一下前方的光线,“我是德莱温妮大图书馆的档案员艾文坦斯,我今天只是为了抄一条捷径路过。对了,你认识暗影之月七连队的队长莱曼吗,我们之间是,”话还没有说完,他便看到了一张被白色外骨骼覆盖的狰狞面目,确实是暗影之月的面具,但他们的面具上面可没有一条红色的奇异疤痕,这是某个敌对邪教组织的标志,艾文坦斯大惊失色,“不,你不是暗影之月连队的士兵,你是.....”
“不,”身后的人笑了一下,为什么要找死呢,然后在对方说出真相前扣动了扳机,“我就是暗影之月的士兵,您脑子有问题吧。”
不!
一声枪响过后,艾文坦斯浑身抽搐了一下,已是闭目等死,然而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正在惊疑间,身后传来那个自称暗影之月士兵的人凝重的语气:“你......是谁?”
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难道现在是有人站在我身后吗?艾文坦斯心想,这么说他确实开枪了,只是我被救了?他回过头,发现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相貌平平,但身上却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他又高又壮,但双目闭拢,负手而立,整个人似乎神游天外,全然不顾身后还有个手持利器的敌人。可当艾文坦斯的目光搜索之时,却发现那个手持霰弹枪的邪教暴徒居然在不停地颤抖,脸上,身上,浑身各处都在冒出密密麻麻的蒸汽。
奇怪的是,明明此人就在眼前,但自己身上的所有法术警报都没有作用,就好像一块冰冷死寂的石头,一片荒芜,一团积水,一个虚假的影像。
听到有人在问自己,男人睁开了一双熔球状的金色眼睛,扭头对那个叛军说:“是你在问我?”
似乎连说话都变得很吃力,那个邪教暴徒艰难地点了点头,鼻涕、眼泪、屎尿全部喷了出来,战斗服被排泄物染成了乌黄色。
艾文坦斯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动弹,眼下的情况十分诡异,他无法判断,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说:“我叫马格努斯,我是个路人,现在正在找个人。”然后他扭头看向了艾文坦斯,准确地说是看向艾文坦斯外套内口袋里的通讯魔棒。
“拿出来。”他说。
像是个命令,但是艾文坦斯不知为何照做了。
也许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也许是因为心中涌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