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过刚才的试探得出结论,这个年轻骑士的生理构造比起血肉更类似某种活体金属,体质可能堪比新世纪晚期的洞熊,就算冲击力能击倒蒙格人的子弹也不能让他后退一步。
我要和他保持距离,但是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危机意识,马格努斯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要让他以为自己是无敌了,是必胜了,可以随意戏耍我,我才可能赢,我才有可能赢。
忍耐,马格努斯,忍耐。他一边拼尽全力躲避着敌人的随手一击,一边适应着身体的变化。他流出的鼻血越来越多,但身体却变得越来越灵活,越来越强壮,却仍然表现出一副吐血不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年轻骑士每次前进作势欲抓的时候他都准时开枪射击让对方停顿片刻接下子弹。他就像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随时可能会被利刃分成碎片。随着时间的推移,猎人一点点把猎物带入到了陷阱边上。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废墟中透出的一点红光,‘血嚎’在呼唤自己,眼看自己就能反败为胜,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
也就在这个时候年轻骑士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他已经被对方的负隅顽抗弄得怒不可遏了,对方没有隐藏的底牌,没有能够反败为胜的招数,那么就该轮到他了!骑士决心浪费自己的神术来让对方彻底屈服。在凡人无法观察的到视野下,马格努斯的头顶上一直悬挂着一柄代表复仇与狂怒的达摩克利之剑,这就代表他参与过对雄狮之神信徒的战斗,是彻彻底底的敌人。而且他不论走到哪里,这柄剑会一直挂在他头顶,只要被雄狮之神的骑士们发现,就会迎来雄狮的狂怒猛击。他拿出雄狮之神的圣徽,指着马格努斯说道:
“我以雄狮之神奴比恩的名义命令你,不准动!”(命令术)
本来还准备凭借拐角与掩体继续和对方周旋的马格努斯立刻呆立在原地,没有任何法术抗力的他惊愕地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浑身上下竟然只有一双眼珠子还能转动。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方来到自己的面前,狞笑着挥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时间在这一刻,变慢了。
动啊,给我动啊,马格努斯在心中疯狂地咆哮道,只差一点点,我就能够反败为胜了,给我动啊!
此时他的眼前也开始出现走马灯花的回忆,年少时的贪玩,青年时期的无所谓,大学毕业后的自我悔恨,怒其不争,日复一日的重复无聊而又单调的工作,他恨自己的懒惰,恨自己没有珍惜年轻的机会,他恨自己的过去,于是努力工作,努力生活,但是不知道为何就来到了这个新世界。
在全新的异世界里,他的价值观和逻辑被打碎重建,多少个日夜,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别人因为语言不通而欺凌他,他拼尽全力锻炼身体仍然被人用一根手指击败。多少个日夜,他在监牢里拼命思索着逃出去的方法,他绝不放弃逃出去的希望;多少个日夜,他在奴隶的矿洞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准备随时准备挣脱枷锁重获自由。他受了无数的伤,无数的苦,无数的累,付出几乎生命的代价,只是想简简单单地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你们才是要死的人,你们才要给我去死!
然而年轻骑士的铁拳没有丝毫停顿地朝他的脑门轰来,死亡的阴影终于笼罩了马格努斯,绝望,仇恨,以及愤怒这三种极端的负面情绪也在他的脑中到达了顶点,就像是某个逐渐绷紧的弦,逐渐到达了极限,而此时因为药物的作用,体内奔腾的血液都开始受到刺激逆流而上汇入充血的大脑。
某种奇异的变化在瞬间发生了,嗞嗞嗞——,马格努斯的七窍开始流血开始流血,他的肌肉开始尖叫,他的血液几乎停滞,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从心灵的深处狂涌而出,它一路逆流而上,第一件事情就是流经四肢百骸,先破坏了力量宿主的肉体,最后才聚焦到马格努斯的双眼中。
马格努斯只觉得自己的双目一阵刺痛,入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深红与罪恶的黑色,他本能地紧盯年轻骑士挥过来的拳头,脑中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念头,毁灭!
年轻骑士的拳头碰到了马格努斯,却发现手感不对,对方的身体竟然变得虚幻了起来,这一击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却没有能伤到敌人分毫。灵体?他的反应不慢,但数道猩红的超自然电光此时从凡人变得只剩虹膜的眼眶边飞溅开来,真正的攻击正随着狂乱肆意的电光乱窜下积蓄到了顶点,正准备念祷词二次施法的年轻骑士瞳孔猛缩,他的全身都在因为死亡的恐惧而颤栗,不假思索地身形一晃就要往旁边闪避,但此时身体一动就与周围的空气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弹了回来。他接连向周围和头顶试探了几次,却都碰了一层无形有质的东西。
变巨术,熊之坚韧,牛之蛮力,防护死亡,等等魔法灵光从他的手中亮起,此刻骑士的体型几乎能够比肩一头成年的非洲象,举手抬足间泥石翻飞,碎石狂滚,倾盆的大雨被震耳的咆哮声生生击溃。然而在这个无形的空间中,年轻骑士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封印道琥珀里的虫子,逃无可逃。
解除魔法没有用,它是无法解除比它高许多施法等级的魔法的。
力场监牢,年轻骑士确定了这个法术,他也知道了原来这个垃圾能够击杀同伴的真正原因,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巫师在敌人背后协助他。心念至此,本能地一回头,印上了那个低等人种的目光,两道猩红色的电光就从马格努斯的双眼中激射而出,洞穿了力场监牢正面命中了他。骑士刚一接触两束红色闪电,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与身上的盔甲就像被烘烤的蜡像一样迅速消融,只在原地剩下一团散发着高温的焦灰。不止如此,他身后的房屋与草木只要被这道红色的射线擦到就当场化为飞灰,30尺后,闪电停止了。
雄狮之神的圣徽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然后被一只蓝色的胖手捡了起来。
加蓝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不屑道:“雄狮之神,哦吼。”说着他的掌心出现一道绿色的光线,把这个徽章化为齑粉。
加红则有些不高兴,他想要的美食现在就剩下一团灰了,他不满地盯了一眼马格努斯,却发现这家伙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衰弱,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于是忍不住怪叫了起来:“吗的,这家伙要死了,兄弟,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看到加蓝沉默不语,加红第一次收敛了脸上的狞笑,有些不可置信道:“不会吧兄弟,难道你真的准备履行他和你说的那些鸟约定,我一直以为你在和他开玩笑?!”
“他刚才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兄弟,”加蓝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说道,“否则他作为凡人的苦难应该在刚才就结束了。”
他没有直接用手接触对方的身体,那意味着会落得刚才那个骑士一样的下场,即便自己身上有一层法师特有的力场护甲也抵挡不住毁灭性的灵能。加蓝转而使用淡蓝色的法师之手托起对方的躯壳,低级的法术他现在可以做到几乎瞬发。马格努斯身上残留的红色电流没有反应,看来它只对生命体有效。
这种同时作用于肉体与灵魂的毁灭灵能在灵能众多的分类当中属于最边缘化但又最恐怖的一类,只因为它既纯粹又简单,一旦释放就同时能摧毁敌人和施法者自己。可它们破坏力强到了极点的同时也缺少了灵能应该具备的复杂多变性和更多的操作空间。在强大的同时也充满缺憾,这就是灵能之间的平衡。灵能也是意志的体现,越是极端的情绪就越会激发极端的灵能,而灵能者第一次释放的灵能就决定了他以后的路线,它与马格努斯的结合,正说明了这个弱小的人有一颗多么坚定与强大的心灵。
他掏出一根针筒用法师之手拖着扎进了对方的皮肉里,但这种感觉不对,这种手感很不对。
他虽然是个食人魔,但是与自己另一个粗鲁的兄弟不同,善于精细的操作,扎进去的时候加蓝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将针管刺入一根干枯的红衫木,里面仅剩下一点细微的生机,就像是一团即将燃烧殆尽的微弱火苗。他小心翼翼地将针管里深蓝色的液体注了进去,一点能够麻痹痛觉的无副作用药剂。马格努斯扭曲的表情立刻舒缓了开来,但问题远远没有解决,难点还在后面。
这个小逼崽子一直在使用一些类似“曼陀罗”那样透支自己生命的药剂,而那些药剂的副作用一直在损耗着他的身体,他的寿命,如今他的身体布满了难以计数的暗伤,在其发病之时一齐发难。更何况马格努斯今天为了在那个雄狮骑士手中逃得一命更是连饮下了两瓶加蓝精心调配的能够短暂激发潜能炼金魔药,短暂地解开了脑中的限制器,而这一切都需要代价,可这代价已经快要摧毁他了。加蓝还不知道马格努斯昨天为了跟帮派份子战斗又磕了一瓶曼陀罗,否则他现在可能就直接放弃这家伙了。
咔嚓,一道银色的霹雳从天而降,将一棵高大的衫松劈得粉碎,熊熊的烈焰燃烧着,然后被暴雨浇灭,但是眼前除了战后的一片狼藉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在这场已经无法插手的战斗中,双头食人魔选择了早早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