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里,冷静下来之后,张炎越想越觉得可怕。
张必成这个化名,张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奉赵玉林之命潜入苏联大使馆调查俄国老毛子亚历山大卡尔斯基的活动规律,另一次则是在不久前,他和沈怡中以购买军火的名义接近六合会的金三爷,想以此为突破口,钓出飞鱼这条大鱼。
戴星光日理万机,自然不大可能把这个无关紧要的化名时时刻刻记在心上,那么是谁告诉他的呢?如果是赵玉林、周同一甚至是沈怡中等熟悉的人告诉他的,张炎一点儿也不担心,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如果是戴星光暗中派人调查过,那么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严重到什么程度?
严重到张炎的身份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正是在他的八字计策下,苏联老毛子才能从特务处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陕北。
戴星光只要深入的调查一下,很容易就能查到他共产党员的身份。
此时此刻,张炎甚至怀疑,戴星光很有可能在利用他布一个惊天大局。
这并不是张炎杞人忧天,而是恰恰存在这种可能,而且以戴星光的手段,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处长就是处长啊,这特务头子的大名果然不是盖的,随便抛出一句话,就够我这个后世的穿越者喝一壶的。”张炎摇头苦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特务处这潭水是多么的深。
“今后必须得更加小心了。”
张炎这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一名合格的地下党员(特工)还差得很远。
但不管前面的路如何艰难,他都会继续走下去,这不仅仅是一个承诺,更是一种责任,既是对别人,又是对自己。
“吱呀!”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既不敲门,又不打声招呼,这让张炎心头火起,正准备把这个不守规矩的混蛋痛骂一顿,不过在看到那人的面目后,他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同为副队长的刘明中!
张炎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朝他招了招手,问道:“明中,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在郊区的训练基地当教官么?”
三个月前,两人从何志坚的36师招兵回来,赵玉林就命令刘明中暂时离开特务处,去南京郊外训练招募到的一百名士兵,至于他副队长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张炎的肩上。
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刘明中笑着道:“中午才回来的,唉!还是家里舒服啊,训练基地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伙食差也就算了,连开个荤都不行。”
张炎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水,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笑了笑,说道:“那是,训练基地的纪律可是出了名的严格,对了,36师的那一百人训练得怎么样?”
刘明中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说道:“这一百人身手的确不错,就是脑子太笨,刚开始的那几天,气得我直上火,现在好了,参与行动完全不是问题。”
注意到刘明中脸上的那抹得意之色,张炎就知道这话不能全信,而且十有八九是自吹自擂,自己手底下经验丰富的行动队员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几个刚入门的新手又能有多牛逼?
训练是训练,战场是战场,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不相信?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他们就在楼下的办公室里。”一眼就看出张炎在想什么,刘明中笑着说道。
“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张炎摆了摆手,看着他,说道:“当然,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水平!”
刘明中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抽了几口之后,忽然说道:“听说我不在的这三个月,你又抓到了不少日本间谍,现在军衔比我还高一级呢,连处长都对你青眼有加,我都快赶不上你了!”
“运气好而已,你如果没去训练基地,肯定也一样!”张炎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见没什么异常,严肃道:“最近处里可发生了不少大事。”
“唉!”刘明中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了,副科长吴天锡是内奸,还是你老弟下套把他捉住的。”
“我哪有那本事?这都是周老哥的注意。”张炎毫不犹豫的把锅往周同一身上甩。
“他?”刘明中面露不屑之色:“一个黄土都快埋了半截的人,能想到这种方法?做梦吧,这肯定是你的注意。”
“老兄,小心隔墙有耳!”
眼见话题有些跑偏,张炎急忙说道:“晚上处里有庆功宴,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刘明中摇了摇头。
张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刘明中一进门,他就敏锐的觉察到这家伙不仅仅只是来找自己闲扯的。
果然,狐狸的尾巴到底是露出来了!
一支烟尚未抽完,刘明中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老弟,以后你就是我的上司了,可要多多照顾老哥我啊。”
愣了片刻,张炎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如今吴天锡被抓,副科长的职位就空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孙广明上位,陈宝树也会向前一步,登上组长的宝座,自己虽然立下功劳,但根基太浅,只能由副转正了。
“哈哈,好说好说,咱们兄弟谁跟谁,不过,这事还要看上边怎么安排,你我说了可不算。”张炎给出一张空头支票。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刘明中闻言兴奋不已,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望着刘明中的远去的背影,张炎哭笑不得,你特么有话直说啊,东拉西扯的干什么?
再次坐到椅子上,张炎忽然有种徒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明明立下首功,到头来却成全了别人,自己只能捡起一粒微不足道的芝麻!
“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队长你就满足了么?”张炎喃喃道。
猛然间,张炎发现自己改变了许多,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一直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