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漫长的聚会才宣告结束。
行动科的几位主官跌跌撞撞的走出舞厅大门,一个个眼花耳热,面色通红,完全不见往日的半分模样。
张炎刚刚升了上尉军衔,又得到两万法币的奖赏,是特务处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自然就成了几位同事争相告别的对象。
“老弟,慢走。”
“炎哥,路上慢点。”
“老弟,呃,慢点。”
“老弟,老哥下次带你去个好地方,慢走啊。”
……
张炎为人八面玲珑而又谦虚谨慎,同几人一一握手道别,甚至连几个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的家伙,他也走上去稀里糊涂的安抚几句。
虽然是小事,但也要留个好印象嘛!
“炎哥,你能送我回家吗?”胡秘书轻轻走过来,轻声问道。
妹纸,我不记得撩过你啊!难道跳舞也算么?
当下,张炎立刻飙起演技,故作为难之状,说道:“胡秘书,我非常乐意送你回家,可是,组长刚刚交给我一项紧急任务,十万火急,你看这……”
“那……那好吧,再见。”胡秘书闪亮的美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低着头,慢慢走上一辆小轿车。
“再……再见。”张炎呆呆的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挥了挥手,心道妹纸,我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任务啊!
小汤山歌舞厅离西城区不远,告别胡秘书之后,张炎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向北而行,在西城区最繁华的知春路商业街付钱下车,他两眼环顾,看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就直接步行回家,原本打飘的脚步,忽然间变得平稳,迷离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干地下革命工作,容不得半分马虎大意!
在路上,他一直都在猜测那个神秘人物的身份,不知不觉间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丝不安。
那个男人如果是国名党或日本人的话,他倒不是很担心,可如果是党组织中的人,一定是叛徒无疑,那样一来,地下党组织将会面临覆灭的命运。
张炎从后世穿越而来,参加过不少重要会议,听许多大领导讲起过十月革命的领导人列宁的一句名言一‘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攻破’,他深知,潜伏在党组织内部的敌人,往往比正面的敌人还要恐怖。
可是,他并不知道,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西城区桂花饭店的包间里,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老弟,这么着急约我见面,什么事,说吧。”
说话的男子语气冷峻,目光阴沉,细看之下,不是赵玉林又是何人?
“老兄莫怪,我这三个月以来都在沉睡,今天苏醒,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一名年轻男子口中吐出重重的浊音,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惶恐。
“废话少说,快讲。”赵玉林不耐烦的说,今天晚上是行动科难得的聚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搅扰,教他如何不生气!
年轻男子不禁皱眉,两年前,他在上海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被赵玉林手下的行动队员抓捕,重金利诱之下,他立即叛变,成为一个可耻的叛徒,后来奉赵大科长之命打入南京地下党组织的内部,充当特务处的眼线,可惜,没有人打心眼里喜欢叛徒,就是赵玉林也不例外!
良久,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赵玉林,说道:“这个人叫亚历山大卡尔斯基,明天中午12点将在南京火车站上车,动身前往中共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他身上携带有一份重要的机密,想必很合你们的胃口。”
“哦?重要机密?仔细说说看。”赵玉林顿时来了兴趣,毕竟,他就是在打击我地下党组织的行动中屡立功勋,才从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副队长,爬到行动科科长的高位!
年轻男子犹豫片刻,才说道:“我只知道共产国际让他把一份重要情报交给陕北共产党的领导人,至于情报的具体内容,我想,我们的1号都不知道。”
“什么?1号都不知道?”赵玉林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和我党的地下组织多次交手,马上就明白这份情报的价值,片刻之后,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森森的笑意,直让人彻骨生寒。
“对了,共产国际的总部不是在莫斯科吗?这个俄国老毛子要去陕北,怎么会跑到南京来了?”赵玉林不明就里,问道。
年轻男子干咳一声,提醒道:“他是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什么?苏联大使馆?”赵玉林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不停的摇头道:“老弟,如今国际形势十分紧张,日本人对我们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特务处有几个脑袋?还敢得罪苏联?所以,你这份情报没有多大价值。”
今天下午,涉及日本人的案子被委员长紧急叫停,这会儿,赵玉林哪里还敢去碰苏联人?找死嘛不是!
“老兄,‘攘外必先安内’是国民政府的基本国策,委员长更是视共产党为心腹大患,你何不请示一下再说呢?”年轻男子侃侃而谈,顺手点起一只香烟,翘起二郎腿,神气劲十足!
赵玉林面色凝重,沉吟半晌,咬牙道:“好,我就向上峰请示一下,老弟,这事要是办成了,钱少不了你的。”
“那就多谢老兄喽!”年轻男子抱拳道,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完全就是一副欠揍的嘴脸!
“哼!以后办事麻利点,别老拖拖拉拉的,你耗得起,我可耗不起!”
赵玉林轻哼一声,眼中流露出不屑之色,拿起俄国老毛子的照片就退出了包厢。
年轻男子笑容顿时僵住,恭敬的道了句‘是’,看着赵玉林远去的背影,眼底却闪过一丝愤怒之色,两分钟后,手中的烟卷燃成灰烬之时,他起身离开饭店,迅速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悄的向亚历山大卡尔斯基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