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晚些的时候,陈宝树和刘明中二人给张炎送来一个军官证,一套崭新的军装,两套黑色的中山装和一把崭新的美制勃朗宁手枪。
直到这时,张炎才尴尬的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警察的行头,连头上的警帽都没摘。
丢人丢到家了!
恐怕自特务处成立以来,以一身警察的制服,在特务处行动科各个科室转悠一天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的,只有张炎一人!
这一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当他的眼光扫到桌上的手枪时,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喜悦之情已经完全压制住刚刚的羞赧与不安。
他十分渴望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好枪,然而,两世的警察生涯给他泼了一盆盆冷水,不是没枪,就是一把连膛线都磨平的破枪,这一回刚刚加入特务处,就得到一把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名枪,这让他三分吃惊,七分欢喜!
他将手枪平端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重,不愧是正宗的美国货!
在两人紧盯的目光之下,他只得暂时放下枪,换上那套崭新的立领军装,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身上焕发出年青人蓬勃的英武之气。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今晚九点,我们行动队的几位同仁在鸿福大酒楼为你接风,老弟,请你务必赏光。”
陈宝树一脸喜色的坐到沙发上,朝张炎看了两眼,说道。
“晚上咱们多喝两杯。”刘明中也喜笑颜开的说。
这是大事,也是和行动队的主官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张炎当即表示一定到场,其实,他原本就不排斥酒宴,何况大家以后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在同一个战壕共事,多了解了解总归是有好处的。
外面的天空渐起暮色,但三人豪兴不减,坐在沙发上天南地北的闲聊,只待再晚一点就一起去酒楼吃饭。
“咚咚咚!”门口响起了一阵紧急的敲门声。
“报告!”
“进来!”
一个行动队员推门而入,脸上愁云密布,沉声道:“三位长官,不好了,行动科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是监听的电台突然失去信号。”
什么?
陈宝树和刘明中同时惊呼,尤其是刘明中,更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上去揪住行动队员的衣领。
张炎刚刚加入特务处,对春风小组和飞鲨的内幕一无所知,诧异的问:“队长,这是……”
“明中,你讲一下吧。”陈宝树说道。
“老弟,你那天晚上打伤的人,日本名字叫青田太郎,代号飞鲨,我们连夜施加一番酷刑后,他交代出一个日本潜伏小组的信息,该小组名称为“春风小组”,成员两名,一人已死,活着的这人名叫中村宏一,受过特殊的训练,怎么用刑都不招供,另外,飞鲨还说出这个小组藏匿电台和密码本的位置,我们正是根据他提供的频率,对敌台进行监听,但他们只在入夜时分联络,持续的时间又不长,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他们的位置。”刘明中把那名行动队员推出老远,说道。
“我们监听了三天,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张炎直起身子问道。
“没有,都是些什么什么计划已经接近尾声,请放心之类的消息,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刘明中一脸无奈的说。
“失去信号,也就是说敌人可能已经知道了春风小组和飞鲨的情况,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审问中村宏一和飞鲨,看还能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点消息,抓住敌人的尾巴。”
现在已经失去了大好机会,行动队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补救!
“老弟啊,中村宏一拒不招供,飞鲨严刑之下则表示已经交代全部的信息,这还怎么审?”陈宝树诉苦道。
“哼,且不说他们没死,就是死了也得给我开口说话。”
张炎语气冷峻,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陈宝树和刘明中看到这一幕,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狠角色啊!
三人再也顾不上接风一事,立刻起身赶往审讯室。
审讯室设在特务处总部大楼的地面下,中间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旁则是许许多多相互独立的小仓室,一眼望不到尽头,在昏黄的灯光下,远处升腾的雾气中仿佛有鬼魂在呼号,直让人脊背发凉。
立在门前的行动队员侧身打开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霎时,一股皮肤烧焦的臭味和血腥味直扑三人的门面,陈宝树和刘明中二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张炎却是一下子定在原地,他真想转身跑开,永远不再来这种恐怖幽森的地方,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离去,他在特务处众人心中的形象,瞬间就会跌落谷底。
至少,在陈宝树和刘明中看来,他只是一个爱吹牛的人才。
张炎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双手插进裤兜,缓缓走上前来,扫视着地上、墙上和刑具上黑褐色的血迹,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青田太郎身上,只见他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木桩上,早已陷入昏迷之中,头发蓬乱,身上血迹斑斑,伤口还在汨汨流着鲜血。
“中村宏一在哪里?”张炎指着一个行动队的打手问道。
“长官,中村宏一在3号审讯室,这里是1号审讯室。”
打手的话干净利落,隐隐带着一丝杀气。
“把他给我弄醒,开始吧。”
张炎说着走到火盆边,用铁钳拨弄着一快烧红的烙铁。
打手也不搭话,直接提起一桶水就朝青田太郎脸上泼去。
“咳咳咳”青田太郎从昏迷中醒来,低垂的脑袋缓缓仰起,双眸呆滞,皮肤暗黑,宛如地狱之鬼。
“青田先生,还认得我吗?”张炎冷冷的道。
“是……是你。”青田太郎怒目圆睁,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张炎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鄙人张炎,现为特务处第一行动队副队长,我想不明白,青田先生为什么要有所保留,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留不下你的命”。
其实,张炎只想诈诈青田太郎,借机窥探他的态度,他也不能确定这小子说的是真还是假。
不曾想到的是,这一诈,还真让他有所收获。
青田太郎的目光凝滞了一秒,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们这帮混蛋,言而无信,我该说的全都说了,你们还是不放过我,八嘎,八嘎牙路。”
前世闲暇的日子里,张炎总会阅读一些心理分析的书籍,还抽空去请教母校的退休的老教授,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分析体系,从这小子刚才的目光中,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青田太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哼,我们不会饶过任何一个欺骗我们的人,青田先生,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顺便给你透露个消息,就在几分钟前,你们的电台信号消失了。”张炎恶狠狠的说。
电台信号消失了?莫非是田中课长收到春风小组覆亡的消息,及时变更了频率?这些都是我透露的,就算能全须全尾的回去,恐怕也难逃一死,而且,春风小组一死一抓的悲剧,也我粗心大意造成的,这两大罪责,就是老师怕也救不了我的命啊!
会不会是这个年青的军官故意释放烟幕,引我上钩?
飞豹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又是帝国的精锐特工,我一旦说出,就成了家族的败类,帝国的叛徒!
一时间,青田太郎的心中翻江倒海,忧虑重重。
“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话中的意思,我们的耐心有限,我三个数,三个数后,你不说出秘密,老子就送你去见天照大神,还有,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抱任何一丝侥幸,从来和我们耍花招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是生是死,决定权在你手里。”
张炎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冰冷,直刺人心。
“一!”
“二!”
“三!”
青田太郎依然无动于衷。
“烙铁给我招呼着!”
打手夹起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的按压在青田太郎胸前,随着“嘶嘶”的声音响起,青田太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审讯室里的焦臭味更浓了,几欲让人作呕。
“老弟,科长说这个人至关重要,你要是把人弄死了,我没法交差啊!”
一旁的陈宝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队长,明中,这小子一定隐瞒了重要的信息,他今天要是不说,我就让他尝尝我的手段,你们放心,如果把他弄死了,你们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张炎示意打手继续,一块块烙铁加上去,一桶桶水泼过去,几番折腾下来,青田太郎落败,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说,我说,你这个恶魔!”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说。”
张炎厉声怒骂了一句,眼中尽是不屑之情!
日本特工又怎么样,老子打的就是日本特工!
“我说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青田太郎问道,声音有些沙哑,话语中竟然带着一丝乞求。
“那就看你说的东西有多大价值,之前我也说过,是生是死,决定权在你,不在我。”
张炎云淡风轻的说。
“我这次南京之行,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就是从飞豹那里取份重要情报,然后直接带回日本。”
“飞豹是谁?什么情报?”
张炎顿时心中一震,眼中闪过道道寒光。
“我没有见过飞豹,只知道他是青田家族中的佼佼者,至于情报,我真的不知道。”青田太郎信誓旦旦的说。
“你们怎么联络?”
青田太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才说道:“就在你们抓捕我的那天,下午四点,他发来电报,约我四天后晚上十点去友乐咖啡厅同他见面,届时,他会穿一件灰色的中山装,戴一顶紫色礼帽,我则穿一件黑色的中山装,戴一顶白色礼帽,接头暗语:我说‘九州岛上’,他说‘北海道下’。”
四天后,不就是今天!
晚上十点,现在是八点半!
时间紧迫!
“你们不是入夜时分联络吗?他怎么会下午四点就联系你?”
张炎目光一沉,死死的盯着青田太郎。
“我们隶属特工总部,有一套单独的联络方式,不需要向上海特高课负责。”青田太郎肯定的说。
抓捕行动已经过去了四天,特工总部肯定知道青田太郎被捕的消息,飞豹也极有可能收到这个消息,现在抓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怎么办?立刻行动还是听之任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炎心中却依旧矛盾,忍不住斥骂一句:
该死的小鬼子,白白耽误这么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