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的这一句,确实把大家给说蒙圈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就算你已经看破了,又何必说出来?
久不出声的阮留之尴尬地说道:“哈哈,郑公子,你误会了,没有的事。”
也好在郑经没有继续揭短。
而诸糅真人则思索起郑经的说法来。
是啊,人心是复杂的,一味的怀柔,对良善的老百姓可能还有效,可是对于恶人,效果确实不大,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有人唱白脸当好人,有人唱黑脸当坏人,恩威并施,才有效果啊!
如此一来,儒家和道家在前面唱白脸当好人,法家在后面唱黑脸当坏人,确实效果要好得多。
而且,得人心的往往是唱白脸的,而得罪人的是唱黑脸的,这么一来,就算引入法家来配合,似乎也不会对儒家和道家的地位产生威胁啊!
“嗯,确实有一定道理。”
他立即又厚着脸皮捧哏了一句。
假装当郑经之前所举的那一例子不存在。
“那就再说说富强吧。”
郑经也不在意诸糅真人的厚脸皮,开始了下一阶段的论述。
“相比天之道,人之道的力量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因此人类若是想变得富有、强大,就必须得因势利导,合理利用天之道。
“在合理利用天之道这一块,儒家提出了格物、致知的理念,道家也有天人合一的说法,但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我个人都觉得无法与墨家相比。
“与儒家和道家相比,墨家在天之道方面的研究明显要强上几分,他们不仅研究,还善于利用工具。
“就好比说水车的发明,就能将水往高处引,以增加庄稼的产量,来养活更多的人。”
诸糅真人:“……”
刚给了法家机会,你现在又要拉上墨家?
这是要恢复百家争鸣的节奏?
他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合理利用天之道方面,墨家确实比儒家和道家要强上许多。
就好比说儒家,尽管早已在《大学》里提出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思想,可是经过长时间的发展之后,重心却是放在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面,格物、致知几乎已被遗忘。
而道家,尽管也有天人合一的说法,但却没有具体、明确的思想来指导如何合理利用天之道。
唉,又没法反驳啊!
他又一次暗暗叹了一口气。
而郑经却又说道:“说到一个富字,除了墨家以外,农家、杂家的作用其实也是不可忽略的,没有农家的耕种,就不会有足够多的粮食来养活所有的人,没有杂家的商贸,商品就没法流通,不能合理利用资源,来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
在古代,有农家的说法,但却没有商家的说法,这是因为,没有谁在商业领域拿出成系统的理论著作,因此商家只能算在以吕不韦为代表的杂家里面。
作为古文化研究者,郑经自然清楚这一点。
诸糅真人:“……”
刚拉上了法家和墨家,你现在又要拉上农家和杂家,士农工商,这可是儒家的等级之分,你是一家都不想落下啊!
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捧哏了。
而郑经却没理会这么多,又继续说道:“说完富字,该说强字了。”
毕竟是当老师出身,一开口,他又有点收不住了。
“何谓强?
“人类要想生存、发展、富有,首先就得具备自保的能力。
“在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人类面对的是自然灾害,以及强大的野兽侵袭,而到现在,面对的则是异族的入侵。
“正所谓人以群分,就算是圣人,想做到真正的天下大同也是极其艰难的,因此,自保的能力始终得有。
“在自保能力的提升方面,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都远远没法跟兵家、法家、墨家相比,因此,兵家也是不能或缺的。”
诸糅真人:“……”
又来了!
之前刚拉上了法家、墨家、农家、杂家,现在又拉上了一个兵家,果真是要恢复百家齐鸣的节奏!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郑浪之的这一番话又是很有道理的。
过去的数百年里,为什么会四分五裂、兵荒马乱?
不就是因为做不到天下大同,人以群分吗?
而在自保能力方面,兵家确实是首屈一指,而法家除了以法治国的思想之外,还有富国强兵的提议,至于墨家,而墨家所发明的赣车、连弩车、籍车、云梯、悬门、橐、轩车、轺车等,也确实在战争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三家确实也不能缺啊!
一时之间,他又不知该说啥了。
负责唱黑脸的阮留之却又有些不乐意了,他心想,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儒家和道家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现在你一张口,就想让大家一夜回到战国前?
尽管他是由儒转道,可已刻进他骨子里的等级观念,一时还是难以扭转,于是出声质疑道:“按郑公子的意思,除了儒家和道家以外,墨家、法家、农家、杂家、兵家都不可或缺?”
这倒是在郑经意料之中的事,他早就知道,在这个等级观念极强,门派意识也极强的时代,他的这些后世的平等观念,自然是有不少人反对的。
但既然已经说了,他便所当然地回道:“当然,真正的圣人,为天下人着想,就得摒除门派之见,广纳天下真正有用的思想和文化。”
阮留之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立即又追问道:“这么多家都不可或缺,那谁排前,谁排后?”
又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被他抛到了郑经面前。
在封建社会,等级观念是极强的,早在战国时期,管子就提出了士农工商的说法,然后这一说法又被儒家所认可,最终变成了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的阶层排序。
现在,阮留之当然是想用儒家的概念来打郑经的脸了。
郑经笑了一下。
作为古文化研究者,他当然清楚,在这个时代,阶层的排序到底有多重要,别说是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就算是相当有地位的兵家之人,也就是武将,也被文人所轻视。
各家都有用的话他可以说,但直接破除等级观念的敏感话题,他是不能随便接的,于是笑道:“留之先生,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你吗?”
“为何?”
阮留之明知故问。
这道家名士,跟德王妃一样腹黑啊,心眼是不是稍稍有点小?
无奈地笑了笑,他问道:“留之先生问出这样一问题,是想让我得罪光所有得罪不起的人,置我于死地吗?”
不等阮留之回答,他又说道:“不要忘了一个前提,真人问的是人之道的真谛,因此,我是站在真正的圣人的角度来回答这一问题的,若是真正的圣人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把人人平等这一目标当成他毕生的追求。”
阮留之:“……”
真是滴水不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