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已经知道,从现在起,他就将沦为朝廷扎向世家的一杆枪,也会因此让自己沦为世家之敌,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德王爷进了宫。
因为他根本就没得选择。
哪怕他有不臣之心,哪怕想趁乱当一名逆臣贼子,可是在天下没有大乱之前, 他作为一名大夏国人,都只能屈服于皇权,来乖乖地当一枚棋子。
既然必须得当棋子,那就不如干脆当一枚有搅局能力的过河卒吧!
在进宫的路上,他开始了自己的心理建设过程。
任何身份和角色的转变,都是需要一个心理建设过程的, 假如这一方面没准备充分,就很容易满盘皆输。
想都不用想, 他就知道,德王爷之所以这么急带他进宫,不是去见别人,而是去见当今圣上。
道理很简单。
事关重大,连德王爷自己都做不了这个主,而能做这个主的,大夏朝唯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入了是非中心啊!
如此看来,做人真是不能贪心!
他一边做着见夏宣帝的心理准备建设,一边在暗暗后悔。
这一点确实是在他计划之外的。
按照他之前的打算,是尽量不入朝为官,让自己游离在棋局之外,择机来为未来做蓄积,谁知,因为自己贪心不足, 想靠提炼精盐来发大财, 结果还是让自己进入了棋局之中,沦为了一枚棋子。
棋局之外有棋局之外的玩法, 棋局之中又有棋子的玩法,因此,在见到夏宣帝之前,他不仅得权衡好利弊得失,还得想好应对之策。
这其实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很快,他就在德王爷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当今圣上的御书房。
“伯容,你来啦……”
当今圣上陈伯宗正端坐书桉之后,审批着奏折,德王爷被传进来之后,他一边招呼着,一边抬头,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因为他看到德王爷身后还跟着一人。
“臣弟拜见皇兄,因有要事禀报,所以……哦,这是郑经郑浪之。”
德王爷连忙行礼,并顺带着把郑经的身份给道了出来。
“哦?”
宣帝爷即刻又把目光投注到了郑经身上。
对于郑经的存在, 宣帝爷自然是知情的, 毕竟昨天才有一场郑经跟师舒的大论道, 假如不是影响太大,其实连他都想去听听的。
原来这就是字词曲三绝,并且还满腹经纶的三绝公子啊!
哪怕是身为皇上,宣帝爷也还是对最近声名远扬的郑经极为好奇的,因此此时的他,就像在看稀奇宝贝一样,在上下审视着郑经。
毕竟已提前做过心理建设,此时的郑经倒也还算澹定,他一边用余光扫视着这位与德王爷有几分酷似,但明显要沧桑许多的万岁爷,一边按规矩行礼:“臣郑经,拜见圣上。”
因为他是有功名的举子,因此可以自称为臣。
“免礼。”
郑经的镇定,倒是让宣帝爷又对他多了一分欣赏之意。
不过此时的宣帝爷更为好奇的是,自家弟弟为何突兀地带郑经来见他,于是又转向了德王爷,问道:“伯容,所为何事?”
“回禀皇兄,郑经说,他有把握用粗盐来提炼出精盐,所以特地带他过来……”
德王爷连忙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重头戏就这么开始了。
盐这门子生意也确实是够重要的,当宣帝爷静静地听德王爷说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他转向了郑经,用极为平和的语气问道:“对于此事,你当真有把握?”
“应该是有的。”
郑经谨慎地回道。
毕竟是面对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因此他此时的回应确实很谨慎。
而宣帝爷却又说道:“可否跟朕说说其中的道理?”
真正考验郑经的时刻来了。
按道理说,就算要跟朝廷合作,也理应在把精盐给试制出来后,才来见宣帝爷才最合适,无奈德王爷太心急,这不得不又费上郑经一番口舌。
也好在他已经有所准备。
“天下万物,这其中的道理都离不开格物致知,粗盐之所以又黄又苦涩,颗粒还粗,就是因为其中含有除盐以外的杂质,因此,想把粗盐变成精盐,只需想辙把其中的杂质去除即可。”
万能的挡箭牌又一次被推了出来。
格物致知!
紧接着他又说道:“臣自幼家贫,但也还是难以容忍粗盐的苦涩,因此做过一些尝试将其来提纯,无数次尝试之后,结果侥幸成功。”
又一块挡箭牌被推了出来。
在这个时代,想用化学原理来解释粗盐的提纯肯定是不行的,因此他只能把理由归结到试验上去。
也好在他已经是孤儿,这事基本上属于死无对证,因此任他怎么说。
“哦?具体的做法是?”
一听说他很早就已经试制成功,宣帝爷的兴致更浓了,即刻又打探起具体的方法来。
这才是让郑经肉疼的地方。
假如是别人来问他这事,他完全可以用商业机密为由来拒绝回答,可现在是大Boss在问,如果他不如实回答的话,会不会掉脑袋?
可若是把秘密全讲出来了,这赚钱的生意还能有他的份吗?
唉,这老陈家的人都很不厚道啊!
他忍不住先腹诽了一句。
可真把商业机密彻底说出来的话,他也实在是不甘心,于是……
“回禀圣上,《史记·循吏列传》云:‘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汉儒董仲舒也曾说:‘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
“因此,具体的秘方,恕臣不能如实禀报,我只能说,其中的道理跟卤水点豆腐类似。”
他硬着头皮回了这么一通。
德王爷:“……”
这家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啊!
连圣上发问,你也敢拒绝回答?真是为了那点银子连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他一时听呆了。
他早就知道,郑经的胆子很肥,但还是没想到,竟然能肥到这种程度。
宣帝爷也懵了。
啥?
我问你话,你竟然还敢斗胆拒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