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自从拜了这个新师父,有的是干不完的活,却没学到啥东西啊!
一听到师父竟然又给自己派了新的活,小鲁忍不住一声叹息。
说起来,他拜郑经为师已经很多天了,可是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 这个新的师父却只是在不断地给他安排着活计,连半点东西都没教他,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个师父是不是拜错了?
怀疑归怀疑,但他还是按郑经的吩咐,又出去找专门负责建窑的师父去了。
毕竟自己也是工匠, 加上之前他又是住这一带, 因此这事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难度。
“你还不打算回书局?”
小鲁走后, 德王爷却是有些呆不住了。
按照德王爷原本的想法,是跟着郑经出来,就一定会有热闹可看,谁知折腾了小半天,这家伙竟然只是来买下一家造纸工坊,准备用毛竹来造纸。
尽管郑经说得很玄乎,可他对造纸这事真不怎么感兴趣,然后在弄懂郑经的意图之后,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你先回吧,我还得把这里给安排妥当。”
郑经自然没这么快回去。
对他来说,把造纸作坊给买下来,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把作坊给好好规划设计一番,然后才能开始动工建造新的造纸工坊。
最起码一会小鲁把工匠给找来后,把烧窑建在哪, 还得由他来指定。
还有, 新的工坊往哪建, 具体怎么个设计法,他也得好好筹划一番,才好交给小鲁去负责。
“那好吧,我先回了。”
在确定郑经只是想折腾造纸工坊,并不会去见别的啥重要人物之后,德王爷终于耐不住寂寞,提前离开了。
对此,郑经当然是求之不得。
有德王爷这个跟屁虫在,不停地跟着他问东问西,弄得他一点安静地思考的空间都没有,这其实让他有点烦。
现在好了,总算安静了。
他很快又在工坊里转悠了起来,东看看,西瞅瞅,并且还从老王头那里要来了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说实在的,郑经想要把造纸厂给折腾起来,达到他所希望的规模和效率,还有太多太多东西需要去折腾。
比如说,想要让毛竹变成可以造纸的纸浆,除了蒸煮和发酵之外,就还有一系列较为复杂的流程。
首先是毛竹的破碎。
一根一根的毛竹,在被去了皮,截成段后,想要起快速有效地被浸泡成粗纤维,那将竹子破碎成烂扫把一样的粗纤维状,是很有必要的,前期破碎得越细,后期的工序时间就会大幅度缩短。
按现在的做法,就是拿锤子将竹子放在石头上一段一段来敲碎,但这种方法效率实在是太低,不是郑经所情愿。
还有,竹纤维经浸泡、蒸煮、发酵之后,还需要反复进行捶打、碾压之后,才能变成造纸可用的纸浆,按现在的造纸模式,也是纯手工,郑经同样想把它机械化。
还有,高岭土的研磨,需要用到水磨,石灰石的破碎,需要用到碎石机……
郑经粗略算了一下,他所需要用到的机械化设备,起码就包括破碎机、水磨、水碾、自动水锤机等数种,而现在可用的动力,也就只有水力是靠谱的。
这就意味着,他得设计出一套完整的水利系统出来,然后把那些水力设备镶嵌其中。
这对于一名文科生来说,绝对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也好在他中学时还算是文理双修,再加上现在要造的东西,也在他曾经研究过的古代工艺范畴之内,倒也让他还能勉强大致地把简单的设计图给画了出来。
等他的图画得差不多后,小鲁也带着几名建窑匠赶了回来。
接下来自然是跟建窑匠说自己的建窑要求。
他要建的这个窑倒是没太高要求,毕竟他要烧的,只不过是土法水泥的原料石灰石、粘土,以及造纸用的高岭土原料等,这对瓷窑都能建的建窑匠们来说,实在是没太大的难度。
很快,郑经就跟建窑匠们三下五除二地落实了此事。
“小鲁,你跟我来。”
他又一次抓起了小鲁的壮丁。
又有活派给我?
这跑腿的活干来干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小鲁忍不住又暗暗腹诽了一句。
作为墨家传人,他却被新的师父当成驴在使唤,一点本事都还没开始学,这确实让他心有不甘。
但很快,他就被惊到了。
啥?
水磨?
水碾?
水锤机?
水力破碎机?
一整套全靠水力来带动的机关术?
这确实把小鲁也给惊到了。
要知道,哪怕是水磨和水碾,也只是在最近两三百年才发明出来,并没有得以广泛的应用和推广,连小鲁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到真正的实物。
至于水锤机,水力破碎机之类的,他更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来,我先给你讲讲它们的原理。”
郑经拿出了他已经画好的那些示意图,开始细细跟小鲁讲述起来。
对他来说,画出这些图来并不难,可要是想把它们给实现,他还得指望小鲁这位墨家传人,因此,接下来他讲得非常非常仔细。
原理部分其实并不难。
他所画出来的这几样设施,无一例外,都是利用水的落差、流速来带动叶轮,然后经过一定的转轴或齿轮机构,通过杠杆效应,来驱动其它设备进行自动运作。
小鲁的眼神很快就亮了起来。
尽管他是墨家传人,继承了墨家的机关之术,可他毕竟年轻,实践经验却是很少,几乎还没做出过什么像样的机关来。
而在拜了郑经为师之后,在过去的这些天里,郑经虽然给他派了活,但却始终没时间来教他什么东西,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位新师父到底能不能教自己什么。
现如今,这种怀疑可以彻底消除了。
比如说,郑经现在跟他讲水磨,就会先跟他讲原理,将如何来利用水的流速,冲击水轮转动,再带动磨盘日夜不停地旋转。
再接下来,郑经又会跟他讲,如何建立水渠来从秦淮河引水,又如何来建造水闸来控制水量,再如何来制造落差及收窄出水口,以加大水的冲击力。
最后,郑经连水磨的结构图都给他清晰地画了出来,告诉他水轮盘应该怎么制作,又怎样转轴来带动磨盘旋转,支架又该怎么设计等。
尽管东西最终还得靠他去做出来,可是光是听原理,就足以让他大开眼界。
而在郑经所跟他讲述的几样东西里,水磨和水碾还是最简单的,接下来,郑经又给他讲起了更为复杂的,需要用到一样叫齿轮的东西的水力破碎机和水锤机,其设计之精妙,更是让小鲁大开眼界。
小鲁怎么也没想到,在会宁城郊极为常见的造纸工坊,到了郑经手里,竟然变得如此非同一般。
他也没想到,水这种到处都是的东西,一经郑经的手,竟然能发挥如此大的效用。
用机械化生产来代替效率低下的纯手工?
机械化生产!
这是郑经教给他的一个新名词,而这样一个词,也算是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位新师父果然很有本事啊!
他的心情,从之前的失望,一下又变得狂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