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行!
真想把他的脑袋给劈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为啥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为啥干什么都比其他人要厉害……
其实此时的徐玄机是这么想的。
因为上一次某人在她面前的炫耀,她当然对这台简易机床极为关心,想看看它装好之后,是不是真能像某人所说的那样无所不能。
因此,整个下午,她几乎是跟着郑经寸步不离,一直在耐心地看着他跟工匠们在安装这台简易车床。
结果确实让她惊讶。
她没想到,厚厚的木板,竟然会像豆腐一样被它轻松切开。
这确实有点超出她的认知。
尽管对她来说,用刀或用剑劈这样的目标是小菜一碟,但她自忖做不到像这台简易车床那样,能把木板切得如此的整齐。
确实很厉害!
她心里承认了这一点,但表面上却还是表现出不屑。
而郑经也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进一步得瑟,而是又转向了工匠们说:“来,你们来试试。”
既然能用,他就该把用法教会工匠们了,好让他们尽快开始活字的切割。
而这台简易机床的操作虽然还算简单,但真正想把它踩得飞快,并手脚并用地来切木头,还是需要一点技巧的,不先练练还真未必行。
任何东西都有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一想到这,郑经又想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九十年代以前,农村里几乎每个村都有的打禾机。
在油电机械设备广泛应用于中国农村之前,每次收割庄稼,水稻和小麦的脱粒,就是由打禾机来完成,其原理,也跟眼前这台简易车床极为相似。
也是单脚踩。
也是得手脚并用。
没操作过的人会觉得,用起来应该会很简单,但实际上,还真需要练上好一阵子才能把它踩得呼啦啦转。
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让小鲁也把它给造出来,为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稍稍提升一点效率?
他顿时又冒出了这样一念头。
而此时的小鲁,当其他工匠开始好奇地试起这台简易车床时,他却还在看着它发呆。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一个人操作,这台奇怪的车床,切起木板来竟然比他这个熟练的木匠还要又快又好,这其中的道理到底是什么?
他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转向郑经说:“东家,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这其中的道理吗?”
在几天的相处之后,有一则消息也已经在工匠们这边传开了,那就是他们的这位新东家,是极为厉害的悟道高人,天之道,人之道,无所不知。
连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才子顾倾城,现在也成了他的学生,天天来这里跟他学道!
德王府小王爷也是他的弟子!
昨天,连大夏国的国师慧存真人都来登门拜访了,并且还东家请教了很长很长时间!
……
这些,已经在工匠及府上的仆人群里传得有些神乎其神。
而新东家接手书局后的表现,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三字经》那种很需要学问的道就不必说了,新型油墨,简易印刷机的快速出现,也已经向大家证明,新东家在格物致知方面的本事也远非常人能比。
而现在,又多了一台切起木头来可以用削铁如泥来形容的简易车床。
因此,工匠们现在对郑经这位新东家已颇有敬畏之心,在他面前,那些新来的工匠都已经到了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的程度。
经常被郑经安排活计的小鲁相对好一点,但更多时候是言听计从,而不敢轻易开口相问。
毕竟在这个时代,等级观念还是极强的,在工匠们眼里,自己跟这位往来都是德王爷、慧存国师那个级别的新东家实在是差了太多等级。
包括小鲁。
现在若不是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他也不敢轻易开口相问。
郑经倒是没有在意这么多。
小鲁一问,他立即就让正在试车的工匠暂时停了下来,向所有的工匠招呼道:“都过来,我来好好跟你们讲讲其中的道理。”
对他而言,书局里的这些工匠,不管是老的还是新来的,都已算得上是他的人,因此他并不介意多教他们一点东西,好让他们变得更能干,让他们更能为自己卖力。
等工匠们都围过来后,他拎起了一把木匠们常用的斧头,准备先跟他们讲原理。
“不管是劈木头还是锯木头,道理都是一样的,要想劈得又快又好,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
“一是工具得利。
“二是力气得大。
“三是速度得快。
“若是用钝刀子劈木头,力气再大,挥刀再快,也是事倍功半,效果不佳。
“同样的道理,刀子再快,若是不使力,或懒洋洋的慢慢挥刀,也还是不行。”
他反复挥舞、比划着斧头,跟大家讲述起了其中的道理。
为便于大家理解和记住,他又说道:“这三点道理,可以用三句话来形容。
“一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二是大力出奇迹。
“三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工匠们听得若有所思。
而同样也跟着在听的徐玄机也忍不住想,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怎么弄得你跟个武林高手似的?
已讲完原理的郑经却又搁下了斧头,指着那台简易车床说:“同样,要想让这台简易车床锯起木头来又快又好,还是要解决那三个关键问题……”
道理一讲清,解释起这台车床的工作原理自然就简单多了。
床架上的锯片,之所以要求被打制得又薄又光滑又锋利,当然是解决工具之利的问题。
那个配重用的陀飞轮,当然是指望它在车床转动起来后,靠它的重量惯性来解决切割力度的问题。
至于大小飞轮,大飞轮的半径差不多是小飞轮的三倍,那在连接绳的带动下,大飞轮转上一圈,小飞轮起码能转上近二十圈,这样一来,速度自然也就起来了。
原理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要把它向这些没啥物理基础的工匠们解释清楚,还是得稍稍费上一番口舌。
但这也只是时间和耐心的问题。
在大费了一番口舌之后,他开始进行最后的总结陈词。
“这个大大的铁坨,之所以叫它陀飞轮,就是因为它一旦转动起来,就像小孩子玩的陀螺一样,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它停止下来,它所起的作用,就如你们用力去锯木头一般。”
很快,他又获得了满屋子的崇拜。
这一番解说,也算是印证了他悟道高人,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无所不知的说法。
而他的平易近人,也让工匠们对他的敬畏之心也稍稍有所瓦解,小鲁又壮着胆子问道:“东家,那你又是怎么想到,通过这大小飞轮来加快这锯片的切割速度的?”
这其实是一个稍稍有点幼稚的问题。
郑经记得,早在一百多年之前的西晋,祖冲之就已经将圆周率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七位数。
假如了解了周长跟圆周率的关系,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好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在这个信息传播还极为不发达的时代,祖冲之的圆周率概念,没被广泛传播开来也属正常,于是乎,他又跟大家讲起了圆半径、周长及转速之间的关系。
这又一次让他收获了一种工匠对他膜拜的眼神。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
让郑经忍不住又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要不干脆在工匠群里,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真实信众?
之所以有这样一念头,是有原因的。
在此之前,郑经觉得,人还是必须得有点文化,才具备被利用价值。
正因为如此,他第一时间瞄准的是那帮跟他同船的士子。
可结果呢?
已经到会宁好几天了,可真正来找他报到的,就顾倾城一个。
午餐时分,他问过顾倾城,最近那些士子在忙啥。
答案是忙于呼朋唤友,成群结队搞聚会逛青楼,就算有个别士子想起了他这位真理社的高人,可听顾倾城说,他们一听说真理社暂时并没有啥特别的安排,也就把他给抛诸脑后了。
这样郑经意识到,这些家庭条件太好的士子,一向游手好闲惯了,想靠他们来一起为理想而奋斗,除了一个谦谦君子顾倾城以外,似乎靠不住。
与之相反,这些工匠就大不一样。
自从他接手书局以来,这些工匠在有了明确的任务之后,不管是老的还是新来的,一个个都干得很带劲,就算到了傍晚下班后,也还一个个都不肯走,在继续加班。
而郑经给了他们什么?
让他们吃得饱饱的一日三餐,外加少得可怜的薪水。
当然,这少得可怜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在这个时代,工匠们的待遇确实很低,比如说像费老头这种类似于工头的,一个月下来也只有二两银子的薪酬,至于普通工匠,少的七八百文,多的一两半。
这还是德王府给工匠们的薪酬比别的工坊还要高一点点的情况下。
而郑经到来后,所做出的承诺,只不过是在原有工资的基础上,提出了加班工资、奖金的概念,算下来,一旦有事忙,待遇也就相当于工匠们原来薪酬的两倍左右。
而结果是,工匠们对他感恩戴德,卖力干事。
还不到二十名工匠,一个月下来,又能花掉他多少银子?
平均每人每月三两银子,一个月顶多一百两银子,就福利待遇全解决好吧!
而他几天下来,他已经讹了顾倾城、王公子两万多两银子了,接下来应该还有银子源源不断地收进来。
教员同志诚不欺我,果然还是平下中农更靠得住啊!
他忍不住如此感慨。
既然这样,那要不要把重心转移向平民阶层,稍稍培养一点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个新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