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什么好呢?
卢勋提笔之后,稍稍思索了一下,便开始挥墨如雨,很快,一行大字跃然纸上。
“道可道,亦可名,一分二,理便清。天之道,万物之规律,人之道,人类之理法。天道不可逆,人道万万千,道道不相同,善恶存理间。”
赠人字,通常是写名言警句,或诗词佳作,可卢勋思考过后,却是把郑经所重新定义之道的精髓给总结了出来。
稍稍模仿了一下《道德经》开篇的那一句。
在他看来,赠郑经字作,名言警句、诗词佳作之类的已不合适,那就不如把他所定义的道给写出来,这样一来,若是这句能被广为传播出去,那他还能蹭上一把美名。
因此,在写完之后,他满意地在前面加上了“赠浪之先生”等字样,又在后面署上了名,盖上了印,在众目睽睽之下,问道:“浪之先生,此字是否还算合你心意?”
郑经:“……”
我能说不满意吗?
听说古代的文人士绅极好名声,见光就想沾,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
说实在的,在他看来,刺史大人的这笔字其实还算是不错的,只不过这写的内容,明显是想沾我光嘛!
不过也罢,思想和文化这种东西,传播开来才是目的,只要有利于传播,这名声你们谁想蹭就蹭好了。
于是他貌似诚恳地回道:“那是当然,谢卢大人。”
尽管他已经得知,这卢大人应该很快就要入京成朝廷大员了,并且已经明显在向他示好了,但他却并没有巴结的心思。
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千万别乱站队。
但也尽可能少得罪人。
因此,他还是继续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只是这么一来,就更是显得他有名士之风了,让卢勋更是动了交好之心。
只不过现在卢勋人还在泗州,回京还有待时日,因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打算继续示好,而是说道:“那就好,有缘的话,咱们会宁再见。”
留下这么一句之后,他先带着一众官绅告辞而退。
其实他很想像诸糅真人一样,拉着郑经彻夜论道的,只不过他作为泗州刺史,那么做的话,拉拢或交好之心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因此他决定见好就收。
反正像郑经这种注定要成为名士的人,等他回会宁之后,也不会就此被湮没在茫茫人海,想找他论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卢勋就这么走了。
可就算是他并没有进一步向郑经示好,其他人也已经感觉到了他对郑经的非同一般。
就好比说挑起今晚这场论道的席希明,在卢勋等一众官绅走后,就心情复杂地找上了顾倾城。
“倾城兄,浪之兄在经义方面的造诣确实是了不得啊,现在看来,你我也就是在诗词方面还值得一提了。”
他先来了这么一句。
这既是对郑经水平的认可,也是作为会宁第一才子的不甘。
他为什么要提议今晚的这场论道?
原因就在于不甘。
郑经在道的造诣方面非常了得?连诸糅真人和留之先生都对他高度认可?顾倾城也尊他为先生?还口出狂言说可以跟大家论所有的道?
这真的让席希明不服。
毕竟从年龄上来说,郑经似乎比他还要小上几岁,而他还有会宁第一才子的美名,郑经却啥名气都没有。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关于性善恶论,郑经不仅颠覆了孟子和荀子的学说,还提出了自创的独特说法。
**论。
而这一论述,不仅让在场所有人无法质疑,还让他获得了泗州刺史卢勋的青睐。
卢勋是什么人?
假如说这个年代的风光是属于他跟顾倾城这样的年轻士子的,那二十年前那个时代的风光,则属于阮留之、卢勋、德王爷等人,是他们引领了那个时代的风骚。
也就是说,无论他跟顾倾城的名气再大,在阮留之、卢勋、德王爷等人面前,他们都只能算是晚辈,没什么地位可言。
可一趟豫州之行下来,他却发现,一个跟他同龄,名不见经传的士子郑浪之,先是得到了德王妃的礼遇,后又折服了阮留之,以及比阮留之更上一代的诸糅真人,现又获得了卢勋的青睐。
德王妃以先生待之。
诸糅真人赠以全套道藏。
刺史大人亲笔赠字。
这样的待遇,真的让席希明羡慕妒忌恨,也心有不甘。
可不甘心又如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此时的他,只能暗暗庆幸,跟郑经相比,自己在诗词方面或许还能勉强拿得出手,因此,在失意过后,他来找顾倾城求同病相怜的感觉了。
顾倾城却说道:“唉,诗词这东西,不提也罢。”
这就让席希明颇为不解了,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没有发现,过去的那些名士,像留之先生,卢大人等,近些年来很少有诗词佳作问世了,也就一个德王爷,偶尔还会有少量作品出来?”
顾倾城问道。
席希明楞了一下。
他心想,会不会是因为江郎才尽?
因为这么说会显得很无礼,因此他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古往今来,诗词这东西,都是年轻人和失意之人或无聊之人在玩,真正的名士,不是醉心于仕途,就是专心于问道,这就说明,问道才是大道,诗词只不过是小道。”
顾倾城道出了一个很有哲理,也颇为残酷的真相。
席希明一愣。
好像还蛮有道理啊!
屈原,投江自尽的失意之人。
七步成诗的曹植,却是不被其父器重的失意之人,还英年早逝。
竹林七贤,不得志的闲散之人。
谢朓,前朝有名的三水诗人,冤死狱中。
江淹,前朝神童,年少时才气出众,成年后却罕有佳作面世,还因此有了江郎才尽这一成语。
谢灵运,前朝名士,人到中年却因“叛逆”罪名被杀害,年仅四十九岁。
……
他想了半天,想从前人里找出一个在诗词方面负有盛名,又人生得意的名士出来,可想来想去,想出了一大堆失意之人。
难不成真像顾倾城所说的,诗词就是失意之人、闲散之人,还有年轻人玩的,只能算是小道?
之前还为自己诗词水平得意的他顿时就傻眼了,懊恼地问道:“那……倾城兄,你的意思是?”
“诗词这东西,偶尔玩玩就好了,不要太当真。”
顾倾城诚恳地劝道。
紧接着,他又说道:“真要想流芳百世,不如跟我一起追随浪之先生,专心问道求真吧,那样的人生才更有意义。”
他趁机为真理社拉起了人马。
………………
PS:地图切换中,用一个残酷的真相来过度一下。
大家有没有发现,古往今来那些有名的诗人,大部分都是诗词得意人生失意?这个真相是不是有点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