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位男面斯芬克斯从砂砾间靠近米卡尔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充满了想要说话和倾诉的愿望，但是他略微高傲的小性子让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睿智的斯芬克斯，我来这里是为向您讨教几个问题。”（斯芬克斯语）

这份恭维显然让他很受用，米卡尔用巧言术说出的斯芬克斯语让他心生好感，“外来者，艾欧认可你的尊敬和礼仪，报上你的姓名。”

“您可以称呼我为米卡尔。”边回答，米卡尔略一欠身，“我知道斯芬克斯的规矩和习惯，请您说出您的问题吧。”

“看起来你比我还要心急很多。”男面斯芬克斯略微靠近米卡尔一段距离，他用并不优雅的动作飞行到了一颗略微较高的石头堆上，趴了下来，“一到半夜，这里的静谧总是让我深思，哲学究竟是有着怎么样的魅力能够让我和我的同族们如此青睐。它既不能带来实际上力量的增强，也不能带来肉体上的欢愉，那么为什么我对此情有独钟呢？”

“也许是智者的天性。”

米卡尔口中认真的回答。

“天性吗？”男面斯芬克斯好似想到了什么般叹了口气，“我们这个种族从本质上就是一直都被天性和本能所掌控的生物，无论是女人还是那些低等的羊头和令人厌恶的老鹰。”

“我已经活了不少时间，来往了不少地方也碰到过不少同类，无论是那些只知道猜谜语的女人，还是只知道钱和女人的绵羊甚至于愚蠢粗鲁的鹰头，我发现它们都被各自的天性和本能所掌控。”

他把视线盯上了米卡尔，“既然我们彼此之间都是被本能和天性所掌控，区别只在于对象不同，那么本质上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问题并不算多么高深，但是又并不那么简单。

“所有的生物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都有它们各自要承担的角色，这是它们血液里流淌的传承和后天选择的结果，而由于后天环境和先天智能的不同，不同的物种对于不同的

环境又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后续又会产生不同的变化，单纯的从生物属性来说，只要是一个有生命的存在，无论它阵营为何，或者价值观上是善良还是邪恶，是秩序还是混乱，其实都是他们在不同影响下的选择，其中或许有个体出现差异，但是那如果追其差异的起源，大半也脱不开来自于传承影响和后天选择。”

“那么你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男面斯芬克斯听得一头雾水，“你是想说所有的生命实际上没有本质区别，同意我的想法吗？”

米卡尔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生命本质上有没有区别，不在于它自身做出选择的动机，因为所有的选择因素都可以被归结为先天传承影响和后天环境选择以及少许的个体畸变，重点是在于改变之后的自我。

以阁下的种族为例：女面斯芬克斯喜欢猜谜。您和您的同族喜欢哲学讨论，羊面斯芬克斯不是喜欢时事话题就是喜欢听阿谀奉承。鹰面斯芬克斯基本不讲话，满脑子基本上就是交配和食物。这种改变使得每个亚种都形成了独特的习惯和生活方式，这些习惯会反作用于外界来改变对这个物种本身的认知，最后彼此之间找到一个相对的临界点维持，然后持续到下一次认知的改变到来为止。”

他还是有点不满足：“米卡尔先生，你的意思是选择的.asxs.不重要，生命的区别在于选择后的终点？那如果一个鹰面斯芬克斯哪一天成为了一个爱好谜底的存在，那么它就是一个女面斯芬克斯了？”

“我可以下给您下一个结论，不是的。”米卡尔缓缓的开口道，“我恐怕一个物种永远成为不了另一个物种，无论他们的外貌、血缘、甚至心理上多么亲近。因为选择无时无刻不存在，而选择造成的结果成千上万，反复叠加才之后才造成了如今我们认识一个生物体区别于其他生物的依据。当然如果抛开这一切选择，那么最最核心的重点在于‘我’。”

“‘我’？”男面斯芬克斯咬着这个字，他似乎想通了一点什么，但还差了点意思。

米卡尔从手中拿出了一颗来自熊地精的白色的灵魂：“灵魂，万物的意识来源，生物选择动力的最初指引，我将其命名为‘本我’，当灵魂最初的波动频率不同时，它对于生物的后续选择就会产生不同的影响，然后这些影响会反过来作用于它自身，然后在一次一次的反复作用之中，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频率。

有的生物一辈子无法摆脱它们的‘本我’，沉浸在来自于‘本我’的控制之中自得其乐，而有的生物能够通过自主的意识控制自己的选择时，就诞生了‘自我’，诞生‘自我’的生物与没有诞生‘自我’生物的区别就在于他们能够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而在诞生了‘自我’意识的这批生物之中，相当罕见的一部分会觉醒‘超我’。

‘超我’是什么意思呢？我的定义中‘超我’在于个体对自身的绝对掌控乃至于可以反向控制外界，浅显一点的解释如恶魔君王对于大部分的恶魔，神祇对于大部分的凡人，就是‘超我’和‘本我’的区别，这个极端化没有一定的方向，可以是肉体，可以是精神，可以是价值观上的善，也可以是价值观里的恶。

而能达到超我这一步的个体，在我看来他的本质就已经是另一种存在，甚至已经区别于他生理上的同类了。”

最后米卡尔用一句话下了结论：所以在我看来，所有的生物只有三个阶段的本质区别，分别是本我阶段、自我阶段和超我阶段。”

……

听到这一番讲述的男面斯芬克斯被这种颠覆整个世界观的认知砸了个蒙圈。

他甚至一时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的感觉，总而言之可以这么概括他内心的活动：虽不明，但觉厉。

和一个喜欢讨论哲学的人辩论，通常都是这么个结果，很多哲学上的概念都是抽象的，是需要丰富的想象力来驾驭和描绘的，没有想象力也就谈不上对哲学的探讨了。

而两个人互相辩论哲学，实际上是一定程度上也是在比拼两个人的想象力，以及如何把这个想象力具现化到让人听懂又好像没听懂的这个中间度。

说的太透就缺少了想象，说的太虚幻又没有现实意义。

能够达到的皆大欢喜的结果就是让对方感觉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这也是大部分哲学家最后叽里呱啦一通后他听众的感觉。

男面斯芬克斯好歹还算是斯芬克斯当中智能最高的，他很快把这个新知识储存起来以备下次独自思考时再拿出来回味。

“智慧的米卡尔先生，不知道你需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知识？”被一通嘴炮之后，男面斯芬克斯的语气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米卡尔收起了手上的白色灵魂，指了指周围，“我想要了解这一片的环境，势力分布和最近发生的大事。”

“这片地方原本叫雅美那伽，但是现在被多个种族部落占领水源之后以水源为中心点向外发展，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或者领导组织，主要的势力目前有三个：独眼巨人维杰斯算是明面上这块位置的领袖，他占据了大部分的范围，控制的水源也是最多的。其次是中立的黄铜龙巢穴，这些真龙对这类争夺一项没有多大的兴趣，通常都是在睡眠中度过，但是它们的实力最强，最后是位于东边的一座据点城遗迹，那里是阿克门农的后裔子嗣和它们的追随者们的势力范围，他们的实力不足以重现辉煌，但是自保有余。”

男面斯芬克斯说完后，他又眼睛上翻想了想，“至于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了解的并不多，因为我们男面斯芬克斯一族并不属于这三个实力范围内，很多一手消息只有那些和这些组织有联系的人才能获取，不过以你的能耐和口才，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它对这里的了解比我多得多。”

他抬起下巴，然后却用尾巴指了一个方向。

“往那里走，大约600英里，那里会有一个巨大的遗迹废墟，主人是一头赤铜龙，我偶尔闲来无事会去和它聊聊天，它经常变形到周围的势力内去‘采风’，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认为它应该对周围的局势比我要了解的多的多。”

“多谢。”

米卡尔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即使相隔了数十英尺，他仍旧可以听见男面斯芬克斯在那里喃喃自语。

“本我……自我……超我？”

这只喜欢哲学的男面斯芬克斯有一阵子能够不无聊了，但是秃头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