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 乐希小的时候就问过池初霁。
以前池初霁还是芭蕾舞团首席时,身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某次巡演在星城结束时, 有一个无法得罪的女alpha送池初霁回家, 池初霁强忍着难受带着助理坐着对方的车回家时,恰好撞上了在客厅等她的乐希。
那时候乐希不过刚上初中, 长得个豆芽菜一样, 又长又细的。深夜里, 开了一盏昏黄的灯,躺在沙发上灯池初霁回家。
她事先给池初霁的助理发过消息, 知道池初霁今天会回家, 就窝在沙发上等她。
深夜十一点多, 她等到了带着助理进门的池初霁,同时也听到了另一个女性的声音。
巨大的惶恐让乐希从沙发上爬起来,直奔门口, 在看到池初霁的那一刻, 她从身后一把抱住池初霁,仰着头喊了一句:“妈妈, 你回来的好晚。”
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女性alpha长什么模样, 那时是什么神情了。
只记得池初霁当时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以非常柔和的目光望着她。池初霁抬手,揉了揉乐希柔顺的黑发,哄孩子一样说:“怎么在这里等着?”
“这个点,你应该在睡觉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责骂的乐希,却得到了一个异常温柔的安抚她愣愣地看着池初霁, 微微涨红了脸,有些害羞地说:“因为……因为太想见您了。”
之后她也不记得池初霁对那个alpha说了什么,那个女性alpha仓惶离去,再之后,她们家门口再也没有出现一切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天晚上,女alpha离去后,池初霁的助理小姐也长舒一口气,扭头看着乐希笑眯眯地说:“还是乐希聪明,这位靳总缠了池老师好一阵子了,能被这么打发真是太好了。”
缠了好几天吗?
小乐希抬眸,仰视着身侧高不可攀池初霁,不自觉地揪紧了池初霁身侧的衣物。
池初霁没有解释这件事,只是伸手牵起她往里走,淡淡说:“回去吧,快去床上睡,别感冒了。”
神色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可语气却十分温柔。
池初霁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喊她“妈妈”,是为了给她解围,还是有其他理由。乐希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这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这么喊过池初霁。
她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九年,即使各自有别的亲人,可是在乐希眼里,她和池初霁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她们像是关系不太热络的亲戚,又像是亲密的舍友,是互相搀扶的同居人,也像是一对普通朋友……
可无论是哪种关系,池初霁对乐希来说无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可是现在她最重要的人,却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疾病,要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安抚,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即使这个alpha对于池初霁来说,不过是抑制剂的替代品,但还是让乐希心底裂开一道裂缝。
惶恐不安的负面情绪从那道裂缝里钻了出来,侵蚀着乐希的神经,让她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她失去了分寸,拉住了池初霁的手,有些急切地重复了一句:“您会找一个alpha吗?”
她接连问了两句,神色不安得像是一个面对自己即将再婚的母亲,从而感到不安害怕的孩子。
池初霁半靠在她怀里,被她握着手腕,以一个相当暧昧的姿势仰头看着她。
她抬眸,看着乐希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里漫出来的紧张在意,心里想的却是昨夜在梦中出现的那一双眼睛。
一样明亮的眼眸,却是不一样的情感。
梦里的那个人,也曾这么拽着她,仿若嗜血的狼一般将她推倒在了身下。
池初霁看着此时年轻人澄澈的双眸,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想下去。
她紧抿唇瓣,忍着所有的情绪,极为冷淡地说:“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乐希,放开我。”
她冷淡的神情好似一盆冰水,哗啦啦地浇在了乐希的头上。乐希轻颤了一下,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松开了手,垂下眼眸狼狈的道歉:“对不起……”
是她多管闲事了。
池初霁只是一个愿意照顾她的长辈,至于她的私生活,乐希是没有资格插嘴的。
意识到这一点,乐希轻咬住唇瓣,不甘心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池初霁扫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地说:“嗯,出去吧。”
“好的,您当心点。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您呼唤我,我就在外面等着您。”
乐希挤出了一个笑容,松开池初霁,转身从卫生间走出来。她轻轻给池初霁带上了门,在吱呀一声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池初霁进入浴室,褪去单薄的睡裙后,她拧开了花洒。
淅沥沥的水自上而下顺着她的黑发流淌下来,沿着她单薄的身躯流到了脚踝。
池初霁在温热的水流中闭上了眼,感受着身体被热水贴着流下的触感,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乐希的体温。
乐希好像非常不希望她去找alpha,这是出于小孩子的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
池初霁从小到大,遇到过无数的alpha的追捧。年长的,年幼的,她当然知道一个青睐她的alpha会有什么样的眼神。
可是乐希是没有的。
兴许是因为之前乐希说了她有一个喜欢的omega,又或者是乐希一直跟在她身边长大,所以她才会有这么澄澈的眼神。
乐希总是神色孺慕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敬爱。哪怕偶尔会有一些占有欲,那也是非常孩子气的眼神。
不过是……不过是敬爱而已。
池初霁仰头,让热水沿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
她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昨夜身体深处残余的触感,即使是那样糟糕的境地,乐希帮着她一起填满自己空虚时,也都是非常守礼地闭上了眼。
那么乖巧,懂事,完全是一个体贴的孩子。
即使配合着她做这样的事,即使她是omega,而乐希是个alpha,可是决定她们之间相处的关系,还是那似是而非的“家人关系”。
想到这里,池初霁咬住了唇瓣,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两手搭在肩头,抚着水花一路往下,心里闪过一个阴暗的念头。
过了好一会,池初霁似乎不忍直视自己的阴暗面一样,仰头闭上了眼睛。
池初霁在浴室里花了半个小时,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时,乐希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乐希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到从浴室里出来的池初霁,坐在床边和她招手:“初霁阿姨,早餐送来了,您快来吃一点,吃完药之后再休息吧。”
池初霁看着她无事发生的表情,不由得想到今天早上起来时,乐希也是这样的神情。
明明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情,明明目睹了她,帮助了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但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乐希根本不介意这件事,似乎介意的人只有她自己。
池初霁无端地觉得气恼,连带着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嗯,吃吧。”
她坐回了床上,和乐希一起吃了早餐。乐希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冷淡,就开始和之前一样没话找话
她絮絮叨叨地,说早餐是很有名的减肥营养餐,就问她好吃吗?
池初霁嗯了一声,说一般。
乐希顿了一下,开始提起中午吃什么。
池初霁说随意。
乐希说她今晚会就在这里陪池初霁,池初霁冷淡地回答说不用。
一连被冻了好几次,乐希颇有些无奈地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的餐盒,有些委屈地说:“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骤然委屈的声音,让池初霁有些反应不过来。池初霁抬眸瞥了她一眼,眼里的冰总算是消融了一点:“嗯?”
话头一旦开始,乐希的表达逐渐顺畅。她抱着盒饭,屈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池初霁说:“我并没有多管闲事,插手您私生活的意思。”
“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实在不想失去您。”
“如果您找到一个alpha结婚,离我而去,我……我会觉得很难过。”
池初霁一直都知道,乐希虽然看起来内向腼腆,但是一直是一个能表达自己的感觉的人。
可是像这么明确表达“不想失去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这种想法,池初霁还是第一次听她说。
池初霁放下了筷子,转眸看向乐希,眼神稍稍柔和了点:“为什么会觉得我结婚,你就会失去我?”
乐希咬着唇,好一会才回答说:“因为这是经验之谈,从大概率上来看,一个人成婚之后,亲朋疏远,生活重心偏移……”
“您会是别人的妻子,母亲……”
池初霁打断了她的话:“但我仍旧是你的阿姨。”
乐希抿唇,有些难过地说:“可是这个身份会被其他身份稀释……您最终还是会离我而去的。”
池初霁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和乐希说。在她的观念里,一切人际关系,如天边浮云,聚聚散散,才是定数。
没有谁,能够一辈子陪着谁。
可此时面对乐希,池初霁却有些于心不忍。
可能对于从小失去母亲们,没有自己的家,寄人篱下的乐希来说,自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唯一的依靠会有自己的家庭,乐希感到不安也是应该的。
池初霁理解乐希的不安,但却没办法给予她更温柔的回答。
她顿了顿,神色淡漠地和乐希说:“我认为在我的人生里,婚姻并不是必要的东西,我不会结婚。”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不需要婚姻,不需要世俗定义的幸福,只求自己快乐就好了。
乐希猛地抬眸,惊讶地看着池初霁。
池初霁看着她怔住的神情,难得耐着性子问了一次:“听明白了吗?”
乐希抿唇,极力忍着笑,点了点头:“明白了。”
池初霁的意思是:你不会失去我。
可是池初霁说了不结婚,不代表她不需要一个alpha陪她度过发情期。
想到这里,乐希心下一沉。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笑了一会后,垂下眼眸,用力地捏住了筷子,咬紧了牙关。
恶意从她那道裂开的缝隙蔓延出来,一丝丝将她侵蚀。
乐希低头,夹起了餐盒里的食物,皱着眉头恨恨想:为什么omega会需要alpha的信息素呢。
如果池初霁不是个omega,她们两个人一直永远这么生活下去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变态的改变需要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