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希是个懂进退的人, 在池初霁说出这么一句暧昧不明的话之后，她就没有再逼近一步。
她牵起池初霁的手，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我们就不要再谈这个问题吧。”
“天气不错，我陪你看雪吧。”
“嗯。”
乐希牵着池初霁继续往前走, 两人沿着游客徒步的登山道，一步步地走出了白雪皑皑的松林海, 来到了视野开阔的观景台。
走出林海时, 明媚的冬日阳光洒了下来，铺满了整个观景台。放眼望去, 远处的巍巍雪山, 在阳光下反射着一片璀璨的光芒。
在对面雪山的半山腰处，各种红红绿绿的小点如同蚂蚁一般连长线, 沿着雪山中上部蜿蜒而下, 铺满了雪山的中下部。
乐希沐浴着阳光, 走到风景台的栏杆上, 趴在了上面，懒洋洋地伸手指向对面雪山的中部：“那就是郎丹最有名的自然滑雪场了。”
她扭头，看向从身后走来的池初霁，笑了起来：“你以前来过这边滑雪吗？”
池初霁淡淡回答：“来过的。”
她十六岁之后, 就加入了郎丹皇家舞蹈团，之后一直跟着剧团全世界巡演。但是训练的时候，大多数还是呆在郎丹。
以前冬日里剧团都会团建, 几乎都是到雪山滑雪。也因此, 池初霁除了芭蕾舞之外，还培养了滑雪的爱好。
乐希也是从顾明越口中才知道这件事的，她托着腮帮子,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池初霁：“那明天滑雪的话，就要拜托你好好带带我了。”
池初霁沉默着，没有回应她的话。她来到乐希身边，与她看着同一处的雪景，沉默了好一会才点头：“嗯。”
兴许是旅游的氛围在作祟，当两人一起攀升到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时，乐希被一家三口拜托帮忙拍照。
乐希帮忙拍完之后，扭头去看一旁已经走到观景台最佳位置的池初霁，扬声唤了一声：“初霁小姐~”
池初霁扭头，挽起被冷风吹落的一丝鬓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乐希见状，举起手机，朝她招呼了一句：“要不要给你拍一张？”
池初霁将鬓发挽到耳后，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乐希笑了起来，开口让池初霁站好，举起手机调好焦点，咔擦一声后帮池初霁拍了一张好看的游客照。
拍完之后，池初霁有些犹豫地看着乐希：“你要不要也拍一张？”
“要！”乐希走到池初霁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我能和你拍一张合照吗？”
“可以是可以……”
池初霁这句话刚落下之后，乐希就从她身上跑开，找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拜托对方给她们拍照。
对方答应了之后，她连忙跑回池初霁身边，挽起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说：“初霁小姐，我们拍张合照吧。”
池初霁没有拒绝她，两人背对着雪山，在拍摄者的要求下靠在了一起。时隔多年，她们像是一对被岁月隔断的师徒，又像是有着明显年龄差的恋人一样，定格在照片里。
拍完照片后，乐希从外国游客手里取回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递给了池初霁：“你看看，挑几张满意的，其他的删掉好了。”
池初霁垂眸，看着照片里乐希那张比起少年时成熟无数倍的脸，在心中想：她是真的长大了很多……
这个念头在池初霁的脑海中短暂地划过，她伸手点向乐希的手机屏幕，给出了自己意见：“这张，还有这几张……其他都可以删了。”
“好的。”
乐希高高兴兴地收回手机，将多余的照片删掉了。
两人逛了大半天，最后还是乐希饿了，两人才一起从山上下来。重新回到酒店后，乐希和池初霁久违地吃了一个晚餐，这才从餐厅分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池初霁回到房间后，重新收到了乐希的消息。池初霁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点开消息一看，发现是今天的照片。
昏暗的房间里，池初霁望着照片里相互依偎的两人，心里有些不太自在。手机微亮的光映照在她脸上，隐隐映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池初霁将那张合照看了好一会，才退出照片，回复了两个消息：“谢谢。”
乐希的消息很快就进来了：“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明天一起去滑雪吧……”
池初霁这一次没有迟疑，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字：“好。”
乐希没有继续今天不愉快的话题，而是说起了晚餐。重新联系上的两人，由一个晚餐开始，聊到了这几年的经历的事情，开始了没有营养的废话聊天。
除了顾明越，池初霁很少会和人进行这种没有必要的沟通。这种感觉，就好像乐希少年时在饭桌旁，趁着难得相聚的时刻，拉着她絮絮叨叨一样。
繁琐，但是让人觉得安定。
将近二十年的相处，让池初霁已经习惯了乐希的靠近。要知道，比起其他人，能够接近池初霁身边那么多年的乐希，已经拥有超越所有人的优势了。
所以此时此刻，乐希一点也不着急。
久违的谈话，让池初霁疲惫的精神得到了放松。以至于晚上的时候，顾明越来找她一起泡温泉，都被池初霁拒绝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顾明越起了个大早，换了衣服之后，就招呼着一群人乘着索道上山滑雪去了。
这一天，天色异常的明媚。众人登上滑雪道顶端时，装备齐全的顾明越推了推自己的护目镜，扭头看着一旁穿着红色滑雪服的乐希，扬了扬下巴，招呼说：“乐希，和我比一比？”
乐希满口答应了对方：“好啊，比什么？”
顾明越伸手指向山底，提高了音量说：“从这里到达底端，谁最慢到达，除夕夜谁就掏腰包，给大家每个人发个红包！”
在场的助理们欢呼了一声：“好耶！”
乐希勾唇笑了起来，爽快地说：“可以。”
两人就划着滑雪板，来到出发点，在其他人的见证下，拄着滑雪杆朝着山脚俯冲而下。
顾明越的小女友，看着对方极具进攻性的往下冲击，忍不住喊了一句：“明越姐姐，注意安全啊！”
“真是的……”
在看到顾明越和乐希的身影消失之后，小女友嘟囔了一句：“明明昨天还说自己的膝盖疼，结果好胜心还是这么旺盛……”
池初霁听到顾明越小女友的抱怨，敛眸笑了一下，戴好护目镜之后也跟着俯冲而下。
急速的飞驰间，雪花纷飞。
没一会，前头的乐希感受到了来自身后凛然气势，下意识侧身让了对方一下。结果下一秒就看到池初霁以一个漂亮的飞跃冲到了她面前，稳稳降落之后，绝尘而去。
灿烂的阳光下，穿着漆黑滑雪服的池初霁，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从乐希的眼前飞跃消失。
乐希看着她的背影，愣了片刻。
池初霁，原来是一个这么争强好胜的人吗？
啊，好像以前就是这样子……因为不喜欢被自己掌控节奏，所以总是锁住自己，让自己动弹不得……
乐希心里闪过一丝明悟，好一会才拄着滑雪橇，加快了速度，朝着池初霁的背影直奔而去。
一行几人在赛道上互相超越了几次，最后还是以池初霁一骑绝尘胜利了。
跑到后半段的时候，乐希也不太想占顾明越的便宜，所以也放慢了速度，等到池初霁和顾明越都止住了滑雪橇停在一旁时，她才缓缓地滑了过来。
乐希靠近了池初霁，推了推自己护目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是我输了，小姨，今年的红包我替你给了。”
顾明越笑嘻嘻地说：“本来就应该是你给。”
乐希和她说了一番话，接着扭头去看一旁的池初霁，虚心求教：“初霁小姐滑得很好啊，尤其是那几次飞跃，怎么做到的，能和我说一下吗？”
池初霁并没有像往常应付别的追求者一样，冷淡地说什么“那边有滑雪教练，你可以过去问问”之类的话，反而等着乐希靠过来，和她说了一些相关内容。
一旁的顾明越看到池初霁此时的双标举动，轻啧了一声，不满地皱起眉头。
这种不满，顾明越持续了一整天。一直到回到酒店，邀请池初霁泡温泉喝酒的时候，顾明越才开口抱怨起来：“你不觉得，你对乐希双标得太过头了吗？”
温暖的池水里，池初霁放松了身体，慵懒地闭上眼睛，轻声反击了一句：“你带她过来，难道不就是想看到这种情况吗？”
顾明越佯装不解：“什么情况？”
池初霁叹口气，缓缓睁开眼，朝顾明越投去冷淡地一瞥：“就像今天这样，特殊对待她的情况。”
顾明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想看的，可不是这种情形。”
池初霁歪了歪脑袋，不解地看着她：“那你想看什么？”
顾明越轻啧了一声，想到之前乐希的表现，摇头直叹：“之前那个小鬼来找我约你的时候，简直就是自信满满。”
“她说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一定会接受她。”
说到这里，顾明越皱起眉头，有些嫌弃地说：“也不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觉得你会这么简单地就答应她的追求。”
她伸手，指着一旁的池初霁警告说：“我和你说啊朋友，我可不是为了促成好事才答应乐希约你出来的，我是想看她吃瘪的。”
池初霁敛眸，轻笑了一下：“还顺便想看我的笑话对吗？”
“这个嘛……顺便顺便……”
池初霁见她没有否认，沉吟了一番开口问：“她……用了什么条件，让你把我约出来？”
顾明越笑眯眯地回答：“百分之一的股权。”
池初霁勾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是吗？我还挺值钱的。”
她抬眸，望着顾明越问：“然后呢，她又自信满满地说了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她的追求？”
顾明越伸手，拎起一边的高脚杯，晃了一下，才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笑着回答：“挺有意思的，她觉得她了解你，认为在你身边好歹也呆了十多年，按照惯性你肯定不会反感她的靠近。”
顾明越伸手，用酒杯指向池初霁。微微眯起了眼睛：“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会让你的防线变低。她认为，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上离你最近的人。”
“如果连她都没办法靠近你的话，那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人靠近你了。”
“她觉得自己优势很大，如果不试一下的话，会抱憾终身。反正不管她来不来，你都是那种会抱着艺术过一辈子的类型，没有人会得到你。”
“可是如果她来了，你愿意接纳她，于她自己而言，则是生命里的春天，开了一束漂亮的百合花。虽然并不重要，但却是不能缺少的花朵。”
“所以她想要为自己的人生，来争取一下你。”
顾明越想着之前乐希自信满满地样子，把她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凑到池初霁的面前，笑吟吟地问她：“所以呢，你会怎么选择呢，我的朋友？”
“是拒绝，还是接受？”
“你会和这个自大的年轻人谈恋爱吗？”
池初霁听着顾明越转述的话语，想到昨天白日里乐希在雪地里说的话，抿唇笑了一下。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我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有很多，喜欢的滋味早已品尝过，但是恋爱的话……”
还是第一次。
顾明越勾唇，斜靠在池壁上，慵懒地望着她：“如果在你的接受范围内的话，可以试一试……”
“反正已经遇到了，试一试也没有什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