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傻子,才敢如此隐瞒真相。
但是他们都忘了,他的母亲祖上曾在京城行医多年。
他和母亲在看过父亲的伤口后,便知这并非天灾而是**。
那时,母亲没有哭闹,只是皱眉说,“一世忠臣又如何?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却还要对外说是暴毙。剜心,他该有多疼?”
她的话,让慕百然心痛至极。
之后,慕百然的哥哥文忠礼去了九王爷周由安的府里,想要从周由安的嘴里知道经过。
周由安犹豫了很久,才挤出一句,“奉仁大哥,老师是失足而死,这是个意外。”
文忠礼那时只是淡然一笑,“九王爷,今日你的话,奉仁谨记在心。”
文忠礼离开了周由安的府邸后,便被人带进了宫里,小半个月都没有消息。
朝廷上不少重臣开始和文家疏远,因为那时他们都认为,这次估计文忠礼也会出事。一旦文忠礼也出事,那么文家当真是后继无人,之后文天瑞手里掌握的权利,必然会被人瓜分。
再也没有人能护着文家了。
最后,白家的前任家主白席儒进宫了,之后文忠礼顺顺利利的从宫里出来,次日便被封文渊阁大学士。
——文忠礼成了大楚最年轻的大学士。
那些本和文家疏远的人,又想再次和文家有来往的时候,却被文忠礼拒在门外。而慕百然十分不理解哥哥,在知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后,为何还要一心留恋权利,不知道逃的远远的,留着一条性命。
他不明白,所以觉得哥哥是个极其虚荣的人。
后来,他便和哥哥疏远,开始在外域行走,直到母亲离世,他才出现在京城。
他走的太久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文家有他这么一个人,连从前和文家来往密切的九王爷周由安,也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了。
真是可笑。
“我……”周由安目光黯淡,“我说不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能一样吗?”慕百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我们知道,和你说出来,你认为是一样的?”
两个人的气氛剑拔弩张,尤其是慕百然……
似乎周由安再说一句让他不满的话语,他便会冲上去和周由安拼个你死我活。
在一侧沉默了许久的白从简咳嗽了几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僵局。
他的语气淡淡地,“坐下说话。”
慕百然本似一只炸毛的猫,在听了白从简的话后,才又安静的坐了下来。
他忍到现在没有对周由安破口大骂,是因为白从简不喜欢听这些粗俗的言语。
慕百然自然也知道,白从简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将周由安带到他的面前来,白从简会这样做,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今日,我让你们见面,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动手打起来。”白从简说,“不过王爷,有些话你还是需要说清比较好,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周由安张了张嘴,半响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说,“师父临终的时候,曾和我说,不能告诉你们他的死因。若是你们查出来,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帝王昏庸,无可救药。
信奉道教,沉迷丹药,杀人如麻。
连当朝的大臣都不愿意放过。
文天瑞临死的时候,的确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从他踏入仕途的那一日起,文天瑞便知道自己或许活不到寿终正寝。尤其是在当年宫乱的时候,他为了护住一些人而违背了良心,选择了送万启帝登基。
文天瑞死之前,握住周由安的手说,“从前的事情,我不怪你,你有你的想法。只是由安,我今日怕是不能再回去了。我死后,你切记我的死因不能告诉我的妻儿,他们不能被我牵连。若有朝一日,奉仁查出我的死因,你一定要阻止他为我复仇。人固有一死,对外人而言,我的死或许轻如鹅毛。但我希望我死后,陛下能明白,世上只有生老病死,而没有长命万岁。”
堂堂的国之栋梁,因为进谏皇上,希望陛下斩杀妖道,而落得了被剜心的下场。
这个事情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多年之后,周由安再想起那一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他的恩师,因为一个可笑之极的理由,就这样离世了。那时的陛下,当真是信了那些道长的话,还是想震慑在场围观的人?他依旧琢磨不透。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僵冷。
慕百然闭上双眼,“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相信吗?”
借口,都是借口。
尽管慕百然心里明白,周由安的话不是假的,但是却依旧不愿意原谅周由安。
他也是之后才知道,哥哥文忠礼当年继续为官,蛰伏了多年只是为了查明他们父亲的死因。哥哥其实骨子里和他一样,并没有什么一定要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想法。
在查明了真相后,文忠礼曾喝的大醉。
最后亲自在小祠堂里静坐了一夜。
在所有人认为文忠礼最风光无限的时候,文忠礼却和万启帝辞官,说自己不适合在朝廷内做事。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文忠礼是疯了。
——高高在上的地位,手里的重权,说放就放了。
连万启帝都很惊讶,甚至还说出了那句,朕很想弥补,之前的过错。
文忠礼没有因为万启帝的话留下,最后和太后详谈了一日后,安稳的辞官。
文家在文忠礼的安排下,家族里的人都回了老家山东。
之后,文忠礼的行踪便变的扑朔迷离。
“你信不信,都不重要,因为你知道,这是事实。”周由安苦笑,“奉仁大哥没有对我要了我的性命,也是因为他知道,我没有说谎。”
慕百然睁开眼,“你见过我哥?”
“见过了。”周由安声音不算大,情绪也没什么起伏。
慕百然笑了笑,本来浑浊的眼,却因为周由安的话,而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我相信王爷和我解释这些,并不是希望我能原谅你,毕竟你都不记得我这个人的存在了。王爷和我说这些,怕是有事相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