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嬷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一夜都未曾和王婉说话,王婉也不急,耐住了性子。
当然,她未曾忘记将那些摘来的梅花瓣都放在了季家嬷嬷的枕边,然后才去洗干净小手。
第二日一大早,她起身就去收拾屋子,和平常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往往这个时候,她就越要等待机会,谢清言警告她,这接下来都要靠她自己。
季家嬷嬷在吃晚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她敲了一下碗,然后王婉停下筷子看着她。季家嬷嬷说:“张婶和我说了,今晚老爷子亲自来带你走,说是明日一早就送你去秦家。”
王婉低头头不说话,她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她从凳子上下来,然后在季家嬷嬷面前磕了个头,起身的时候再看了看周围,颇为小心翼翼的样子:“奶奶。”
她这次直接喊的就是奶奶,而没加季字上。王婉这句话是出自了真情在喊,她从怀里将包好了的地精拿了出来递给季家嬷嬷:“以后......小婉不在奶奶.....身边......你要好好的。这个.....我昨日上山........运气........好。找到的。”
季家嬷嬷王婉手里接过东西,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可是野生的地精,是有多珍贵,她是明白的。
她又看了一眼王婉,这个孩子哪里还是个傻丫头的样子?
季家嬷嬷忍不住问:“你怎么认识这个东西的?”她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这个孩子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上山就能找到了?换种思想来说,就算这个孩子遇见了,可是她怎么会认识这个东西?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王婉这次低着头,她害怕季家嬷嬷从她脸上发现什么:“爹说......山上药多。奶奶不许我......回家拿药.......这个是我自己.......在山上采的。小婉要走了.......没人给你烧热水了........这个药好.......我在爹家里的书上......看到过.....爹说,很好的。”
季家嬷嬷见孩子说的结结巴巴,不过意思也说的差不多明白了。
这个孩子是在担心她走后,自己没人照顾。这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知道报恩了。
昨日她见王婉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黑泥。然后忍不住握住跪在地上孩子的手,一看,本来红肿的小手,昨日因为挖这些东西,现在指甲全部断了不说,伤痕累累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她想到自己的侄女那个时候,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现在懂事又少心事的孩子太少了。
王婉忍不住扑到季家嬷嬷的怀里:“奶奶。”
季家嬷嬷听的也心酸,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结巴了一点。可是这个孩子昨日宁愿不解释让她骂也不反抗一句,今日都要走了才拿东西给她,其实是不想邀功的。若不是真心拿她来当奶奶,也不会这样做的。
能挖到地精,是需要多好的运气,而且这个地精个头不算太小,卖钱也能卖不少银子。或许这都是天意,要让她收下这个孩子。
结巴就结巴一点吧,慢慢教就好了。
王婉当然不知道季家嬷嬷心里的想法了,她只是按照谢清言的提示后,自己做出来的样子。不过对于季家嬷嬷,若是她真的愿意收养她的话,那么她肯定是将她当做亲人的。季家嬷嬷虽然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王婉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也是和季家嬷嬷差不多一样的人,若是她还在现代的话,还能给外祖母上上香,可是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演技这个东西,她还是欠了些火候,所以才要扑到季家嬷嬷的怀里。
等了一会她才缓缓的说:“奶奶,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奶奶.......若我.......不是王家的孩子.......你是不是........会喜欢我?”
她的语气楚楚可怜的,听的季家嬷嬷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王婉真的是个很体贴的孩子,王婉怕冷她一直就发觉了,所以才将自己的衣服改了给她穿。可是化雪的天气是冷的时候,她去山上,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不过乡下的孩子淘气也是有的,爬个山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个孩子是有心了,季家嬷嬷将孩子搂紧:“你刚才喊我什么?”
王婉一听,有戏。高兴的不行,直接都将眼泪都擦到了季家嬷嬷的身上:“奶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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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子来的时候,王婉正在帮着季家嬷嬷清理线团,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季家嬷嬷,我来带大丫头走了。”
季家嬷嬷没抬头,半响后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英子呢?来了吗?”
“她,这还在小月子里呢。”王家老爷子显得有些抱歉,但是还是回答:“明日我让二丫头过来,这明日一早我要将大丫头送到秦府里去。”
季家嬷嬷干脆停下手里的活:“我说老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婆子好欺负,要么你今日退了钱,将大丫头带走,要么今日我老婆子就要找人来问问看,你们王家做的事情,算是个什么事。”
说到这里季家嬷嬷显得有些生气:“当初是谁求着张婶说好话说要来伺候,我一没让你家三媳妇给我做老妈子,二呢我给的钱也不少。我老婆子不是刻薄的人,可是现在你们王家却越来越过分了。这英子来瞧过我几次?这一直都让个傻丫头来照顾我,我今日就要问问了,当初你们说的话,都是怎么个意思。”
王老爷子显得有些尴尬,一直低着头。
这样一看,王老爷子也没了平时嚣张的样子。
他对王婉做了个眼色,可是王婉却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整理线团,王老爷子忍不住咬牙切齿:“你这个该死的丫头你给我过来。”
王婉忍不住想翻白眼,她一直以为讨好王老爷子,这个老爷子会看在她乖巧的份上,让她长大了。结果这个真叫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结果这个老爷子哪里会在乎她?
其实她刚开始就想的太天真了,这个老爷子能让自己的大儿子娶个不能生的女人,让自己的三儿子娶了一个二婚的媳妇后,再续弦娶一个小寡妇。她就该知道,这个老爷子也是个奇葩中的奇葩,钱才是老爷子看中的东西,孝顺孝心什么,都算浮云。
此时她依旧当做没听到,因为季家嬷嬷之前就叮嘱过她。
季家嬷嬷此时就笑了:“这李家知道这个事情么?我想过些日子我亲自去李家坐坐去,这李家老爷子说那边有几个姑娘,没规矩要我去带带,这些年我老骨头了,也不愿意动。你看着我正好帮老爷子你去看看啊。”
王老爷子一听,脸色就不好了。这李家虽然不过问王婉,但是将王婉卖做丫头,这不是打李家的脸么?李老爷子好歹也是个县丞,若是让官场上的人知道了,肯定也是个大大的笑柄。其实不闹大,李家也不会说什么的,可是季家嬷嬷这个意思,是她想闹大。
王老爷子赶紧赔不是:“季家嬷嬷,这,这个孩子和她娘相克啊,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季家嬷嬷终于听到了这句想听的话:“哟,无奈之举就为了个连孩子都保不住的小寡妇,将自己的孙女都卖了?这秦家是个什么地方,你以为卖个丫头过去,就能让秦家看的起你。这孩子你卖到秦家,也不够就三十两银子而已,你这个是损阴德啊。”
啥?她才值三十两银子?
王婉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她原本以为她多少会值钱一点呢。好歹她以前也是个公司的黄金销售啊,结果才三十两银子,她似乎也太便宜了一些?
季家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丢在了地上:“这里是六十两银子,这个孩子我要了。”
季家嬷嬷说的简单,可是王老爷子却惊讶了。
他之前想将王婉卖三十两银子,那都是费了老大的劲了,这下季家嬷嬷却给他六十两。不过他正想说话的时候,季家嬷嬷就先开口了:“要么就让村正来评理,说你家媳妇是怎么伺候我的,我婆子也不是怕事的人,我季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个丫头伺候的我不错的份上,我把她卖了。但是.........”
王老爷子皱眉:“但是什么?”
“但是这个孩子卖给我了,那么就归我季家了。而且,李家那边我也会亲自去说。”季家嬷嬷态度很高傲:“这个孩子,必须出你们王家的族谱。”
王老爷子没想到季家嬷嬷会提这个要求,这个事情要是让他家里的亲戚知道了不是打他的老脸么?卖孩子是多么缺德的事情就不说了,还是卖到秦家啊。
可是季家嬷嬷没给王老爷子说不的机会:“当然,你若是不愿意呢,我就找村正,还会告诉李家那边,你们这边要将他的外甥女卖到秦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愿意你就拿了钱走人,过几天我就带孩子去你家里,去掉族谱里的名字。若是不愿意,那么明日就去找村正吧。”
这将王老爷子的路是封死了。
若是找村正,那么他家里的谣言更多了。
季家没他想的那么好对付,而且闹打了李家没脸面,哪里会给他好果子吃?为了这点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是王老爷子没想到的。
他生气,却不敢发泄。只能拿了地上的银子:“能跟着季家嬷嬷是这个孩子的福气,三日后,嬷嬷你来我家里吧,我给孩子除名。”
说到这里王老爷子心都凉了,这下丢人要丢大了。
他们家的亲戚本来就看不起他了。
可是听到这句话的王婉,差点哭了出来,她终于是解放了,离开了王家了。
她不再是那个王家的王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