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夫子将那两尊九鼎送来后。
季秋毫不犹豫,便入了静室,坐关修行。
法相之境,初步成就之后,不过只是初期,能够显化自身的大道为法相,影响天地,一举一动都涵盖莫大威能,故此又称真君,大神通者。
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依然算不上真正的强大。
修仙,修行,又称作修真。
所以这条道路走到最后,就是一个炼假存真的过程。
什么是‘假’,什么又是‘真’?
古往今来的修行者们,每个人走出的道路都不同,但有一点,却是普天之下所有的修行者公认的。
那就是,只有神魂升华,塑就‘真灵’者,才算是在这条通天大道上,真正入了门槛的大能。
而天下修行之辈,之所以对于元神道君如此尊敬,就是因为他们诞生了真灵。
修者有三宝,谓之‘精气神’。
真灵,就是神魂的升华,是恒定过去未来,都无法否定的‘果’。
哪怕是元神道君陨落了。
但只要成就了真灵,就代表着他们的存在是真实,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被否定。
古老相传。
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到了尽头,达到了‘仙’的那个层次。
哪怕存在被否定,哪怕岁月长河都捕捉不到他的存在。
可也许只要某一时刻有一道念头浮现,他就有可能从古老历史之中再度归来。
端的是极为恐怖,不可名状!
而这,就是所有修行者攀登的目标。
法相这条路,讲究的就是要成就真实,‘道我合一’,然后在最后关头使得神魂蜕变,渡元神劫,随后诞生真灵!
法相初期,初步凝聚法相,这个层次季秋已经成就。
之后他想要迈出的...
便是叫法相与肉身相合,将那已经逐渐凝实的法相,融为实质,叫自己拳掌之间,一举一动,就有无边滔滔大神通!
介了这一步,修者在普通凡俗的眼里,便已如仙佛。
因为他们举手抬足之间,都会带起一道又一道璀璨异象。
诸如什么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再比如什么海上生明月,星辰耀九天,都是随手可为的事情。
眼下,季秋就将踏足此境!
此前镇杀韩王,将兖州鼎重新执掌,随后奔赴王城,在这个过程里,季秋还没来得及修行。
眼下静室寂静微凉,灵气充盈,正是修行好时机。
所以盘膝入座的白衣真君,没有耽搁时间,将三尊散落的九鼎摆放于三角,随后便以补天道体和玄商王血的牵引,直接开始了炼化吸收!
嗡~~
随着这个过程开始,先是那只是被韩王初步执掌的兖州鼎,上面有灵光不停剥离,往季秋身躯涌来。
他的毛孔与肌肤表面,因这人道气运的加持,有神光氤氲吞吐溢散,使得偌大室内,都被霞光充斥,彷若仙境!
一点点,一缕缕的气运,被季秋补天道体运转炼化,使得他的气机越发凝实。
到了最后,甚至连带着季秋的背后,都有法相虚影缓缓凝实,随后化作煌煌苍天太平相,慢慢浮现而出。
此时,摆放于他面前的三尊鼎,一齐一震,滔滔气运更是如不要钱般涌现出来!
若是叫玄商王帝辛见此,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吸收九鼎内汇聚的人道气运!
可偏偏,季秋身上有着足以违背常理的补天道体,就注定他提升实力的道路,与他人颇为迥异。
背后那道如画卷般的法相,随着季秋气息节节攀升,突然由虚化实,走出了一尊手执太平九节杖,头戴一道方巾的黄袍道人。
这黄衣道人面貌成熟,一双慧眼如炬,甚至连外貌与季秋一模一样,而当他走出之后,只片刻,便与季秋相合一体!
轰!
这一刻,院外苍天变色!
浩浩荡荡的黄天之相,充斥着整个王城,乃至于往赵土映照而去,叫无数人震撼莫名!
道我合一!
到了这般程度,季秋随手施展的神通术法,都会携带着法相的威压,每一击都足以排山倒海,乃至于撕裂虚空!
可,还不止于此!
本来这一步,对于季秋而言,就仿佛一道窗户纸一样,一戳便破。
所以待到突破之时,那三尊九鼎积累了数千年的气数,还未聚拢完毕,季秋身上的气息,就已是越发煌煌大气。
此刻,他虽不是什么人道之主,但有了半数九州气运转化的修为,他甚至比之秦政,更得这人道所钟!
“道我合一之后,就是...”
思绪飞速转动,思及自敖景那听来的法相真言,季秋眸如灿星,一念起时,好似大日横空,只从这坐席一立,威势便彷若排山倒海一般!
于院中观此异象的玄微,眸子根本无法直视那内室。
即使,她知道那里面此时正在修行的存在,是她此世唯一亲近的人,但血脉本能生出的恐惧感,却依然叫她无法前进:
“兄长,到底修行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忍不住退后的玄微,在那榆树下止住喘息,捏着赤金袖口,频频回想起血脉源头的传承。
此刻,她甚至觉得哪怕是玄鸟一脉成就妖圣,只与这股子威压相比,也相差无几了!
正想间。
彭!
好似有一扇巍峨神门,从前方徐徐张开。
然后便有一道朦胧身影,从中踏出,步入院落。
看到那人,玄微一震。
此人的面貌,她极为熟悉,正是日夜相伴的兄长季秋,但...
却又不止如此。
因为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位,背影中好像又夹杂着千千万万道影子,官吏、书生、屠夫、农户、平民...
许许多多的影子,映照于一人之身!
那白衣真君背有氤氲霞光,可只身一人,却彷若涵盖了整个天下!
一时间,玄微有些心神失守。
而步入院中,得见外界天象频频变化,季秋若有所悟,轻吐一口气,只拂一袖:
“散。”
随着动作落下,这漫天气象,便为之衰竭!
一言可止风云变幻!
此等神通,落于人间,几如无敌也!
此刻,再看眼前那不远处树下的红衣姑娘。
眼见得那异象消退,她终于回神。
只是看着与闭关前似像非像的白衣真君,当下,她便有些忍不住的问道:
“兄长,你如今...到底修行到了什么程度?”
季秋踏出门来,入耳便是玄微之言。
对此,他不过一笑,然后看了眼模拟器的面板:
【季秋】
【境界:法相、天人、亚圣】
【功法:补天经、儒道五经、万劫不磨身】
【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天象武躯、太平道意、天命玄鸟、玄商王血】
【神通:通天雷劫、玄鸟降世】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超凡脱俗)、紫霄剑经(超凡脱俗)、神霄五雷(超凡脱俗)、岳家枪(超凡脱俗)...】
【杂学:高级阵法(登峰造极)、高级符箓(登峰造极)、高级炼丹(登峰造极)...】
法相,天人,亚圣!
就在方才一刻,他以九鼎之气数,结合太平之大道,成就了布道之上的境界。
而这一步迈出。
精,气,神三道,便几乎并驾齐驱,与此同时,法相后期的境界,与此同时也是水到渠成!
敖景曾言,所有的修行道路走到最后,几乎都是殊途同归,不外乎就是精气神而已。
若想要勘破元神奥妙。
那么这三者,便是缺一不可。
所以法相中期‘道我合一’,想要有冲关元神的资格,最重要的就是将‘精气神’另外的两条路,也一齐补上。
对于其他真君来讲,这条件便需要他们耗费数千年的时光,去一一弥补,但对于季秋...
他此前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础,便有了答桉!
所以,此刻踏出门来。
数遍此前风霜,只单言在这人间...
他已然踏足山巅!
听到玄微的话,季秋适应片刻,语气之中,随即便夹杂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不见天上神圣入此界来。”
“我亦不知,当世还有谁堪我敌!”
那一头黑发飘扬。
片刻,季秋望向在他坐关之时,于神念感知中如天威浩荡般的镐京方向,眸中带着澎湃的战意。
“周天子?”
“一日之间,神威如狱,席卷九州,哪怕遥隔山海,都能叫我感应得到,不愧为曾经顶替玄商的人物。”
“摘下了他的头颅,应当就能叫这九州,翻过新篇了罢...”
“不过不急。”
“在那之前,先让我重聚九鼎,达到目前为止能够做到的极致,到了那时,才算是有了万全把握!”
“天上的神圣不知何时才会落此人间,若是能叫朝歌古城重启,也将能为这九州再添几分筹码。”
“毕竟那尊王,是真正弑杀过神圣的。”
回想起在闭关前,由晋主以特殊手法从魏土送来的信件,季秋眸中闪过定夺:
“如今魏国遍地大瘟,医家墨者接连出世,听闻动荡不已,各处自立,错综复杂。”
“再加上秦政于北境秣马厉兵,在汇聚而来的百家士子之助下,意图鲸吞四海,正好先将这三晋仅剩的魏氏平定,便是绝了天周在北方的根基!”
...
正如季秋所料。
此刻的魏土,战火纷飞不休!
晋主出世,将曾经留下的后手开启,直接就斩了魏国执政的古老者晋阳君,致使魏土诸城尽是群龙无首,可谓闹得沸沸扬扬!
再加上,本来魏国就因医家的魁首长桑君弑杀了一尊古老者,要肃清遍布各地的医家士子。
可还未曾有公侯出手,因为晋主的搅局,就已是变得捉襟见肘了起来,一时间首尾难顾。
不仅如此,墨门的钜子墨翟,也因魏国大瘟遍地,千百年来视凡民如蝼蚁,所以号召了五湖四海的墨者精锐,布衣仗剑,蜂拥入魏。
就在季秋助秦政定鼎赵国,抵御三国攻伐之际。
其实在这魏国,诸方势力亦是高歌勐进,将魏国社稷都几乎打散!
哪怕是祭祀‘苦神君’的庙宇,以及那位大祭司,都被晋主以不可揣测的手段,镇杀在了那间神庙之中!
除却久不露面的魏巫王外。
这偌大的腐朽国度,故旧的神血统治已是只如空壳而已!
被欺压已久的凡民们,在以‘任侠’为信义的墨者领导下,将各处曾经骄横跋扈的神血后裔,杀的是人头滚滚落,把这一成不变的制度彻底颠覆。
改变的风,仿佛要慢慢吹散这片土地上的阴霾。
作为钜子的墨翟,终其一生都与世俗强权格格不入。
他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又不在神圣血裔的治下为政,用尽了一生时间奔走天下九州,单凭胸中十戒,带出了不知多少天下闻名的墨者。
压抑的时代,附和反抗的学说,最能诞生真正的强者,所以其实数遍天下,百家之流,当以墨门的诸子最多!
兼爱天下,蔑视强权,扶弱济困,敢为人先...
在眼下这个时间段于魏国彻底爆发,也叫九州看到了墨者与凡民的力量!
那是只要心向大义,便能赴火蹈刃,死不旋踵的无悔之志,那些早已被权势腐朽的神血贵胃,焉能与此相提并论!
魏国,深山中。
墨翟腰跨钜子剑,行走于月光下。
眼下的他,与和季秋一别时,早已有了莫大的蜕变。
事实上,在很早之前,他就决定将更进一步的地点,放在了这魏国。
因为这里的凡民,生活最是水深火热,而墨者的信义,都叫他无法摒弃此地。
所以当他仗剑而起,意图血流五步,踏入这终日缠绕大瘟的魏土,以诸子之身,向一尊古老者堂堂正正的出剑之时。
他便完善了自己学说最难跨越的那一步,言出必践,然后,立地破境,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墨者之圣!
今日月明高悬,按照钜子定下的‘节用’规矩,来自墨家各脉的诸子,在此露天之下,于深山岩石畔议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是墨者‘侠义’最真实的写照,所以比起锦衣玉食,琼楼玉宇,他们更喜欢的,还是这深山中的花鸟与风。
今儿个也是一样。
墨翟笑呵呵的,听着座下的诸子议论纷纷,讨论着如今大好局势。
在他看来,九州要变天了。
北边的赵国,在季秋与诸子的扶持下焕然一新,已然要雄踞北疆,这魏国的古老者早已陨落殆尽,唯余下那魏巫王沉寂多年,眼看大局已定。
只要将镐京的周天子冠冕摘下。
他们多年以来的夙愿,就将得偿。
“等到天下太平,想来我墨者墨门,便可销声匿迹了吧。”想到这里,看着眼下诸子争论,墨翟横剑于双腿,不由哈哈大笑。
如果可以,那一幕他梦寐以求。
但——
就在这月下议事就将告终,墨翟的眉头,却是皱了一下。
作为亚圣,他能够微微的感受到...
这片土地早已被长桑君驱散的大瘟,貌似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这是...”
他站起了身子,一脸凝重,仿佛预感到了有大事发声,于是随即消失无踪,沿着那越来越浓郁的方向,便飞速赶去。
...
与此同时。
在那魏国最大的都,大梁城内。
作为横推魏土无敌手的晋主,此时只觉风光霁月,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他听闻了北方赵武王雍陨落,韩王亲自被季秋镇杀的消息。
所以胸中那口闷了几千年的气儿,早已舒畅无比!
而今,他更是只身杀入了这魏国之都大梁城,镇杀了当年谋逆从属之一的苦神君大祭司,在这都内徘回了月余,都没见得魏巫王露面。
眼看着,就将肃清当年旧账,他自是颇为快意。
因为在他看来,魏巫王早晚得露面,而如今他得了玄鸟一滴精血,又将当年后手转为了修为,已经不逊神血之王。
只要他敢出头,自己就能有十足把握,将其镇杀!
所以时间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在这大梁看着,那些曾经背弃他的神血后裔们因他的到来,变得风声鹤唳,战战兢兢,他就感到心情颇为愉悦。
然而,
当晋主看着窗外有墨绿色的虚幻纹路,慢慢从穹天浮现,随后扎根在了这大梁...以及外界的每一个角落,好似将整个魏土都笼罩之时。
他手中的酒杯‘啪嗒’一下跌落,当下就笑不出来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慢慢浮现的不敢置信:
“这是...苦神君的法!”
“神圣,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