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许公子,您这话我没听错吧?您不想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了去?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呀,要是知道您为民除害了,除去了这么一个祸害,老百姓们不得感激您呀?更何况,这事儿于您自己也很有好处的, 打响了名头,日后闯荡江湖,就不怕没根基了。”
众人嘴一咧,七嘴八舌的就说道了起来。
一听这话,许麟宴就乐了。
他眸光含笑的看着众人,打趣着说道:“怎么着?先前不是你们让我保密的么,这会儿我不想张扬了,你们还不乐意?听你们这话, 要是我不宣传出去,都对不起我自己了是吧?”
闻言,众人顿时老脸一红,脖子一缩,一时之间支吾不断,压根儿反驳不了。
刚才乱说一通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的,这会子听了许麟宴的话,他们方才觉得,自己这样前后矛盾,看起来真有那啥大毛病……
而且病得不轻!
哪有人别人都同意了自己的说法,还死劲儿的挖坑填自个儿的?
是不是傻……
不消许麟宴多说什么了,大家伙儿这会儿都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只是,明明知道这样是傻了,但自从知晓许麟宴同意了这一决定,他们反过来倒是替许麟宴打抱不平了。
这时候,这些人比许麟宴都要为他的利益着想。
都已经把许麟宴划分为了自己人,还是自己的恩人和向往的高人,一旦听到什么, 就想把好处往许麟宴身上推。
本来刚才光顾着自己和镖局的声名和前路, 对外露这事儿出去并不情愿。
可这会儿,他们互换身份,细想了一层,发觉对许麟宴可太不公平了。
这人啊,就是这么矫情……
若是许麟宴再三推脱,他们还会为难的解释自己的难处,然后尽力去让许麟宴同意保密这件事。
到时候许麟宴就算同意了,经过一番艰难的磋商和央求,大家也会觉得得到这个结果,是自己努力所致,反倒显得心安理得……
但是如今,许麟宴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丝毫不带迟疑的,这让众人顿时不得劲了。
感觉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内疚心噌噌的往上涨,快要淹没自己的良心了。
如果许麟宴表现出纠结的一面,让他们努力劝服,他们在这个劝服的过程中,自己都没闲暇功夫去发现自己的愧疚之心。
这会儿答应的这么爽快,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于是乎,这矫情的愧疚心理,就冒上头来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许公子,您年纪不大,没在外头行走闯荡过,不知道外面的艰险,有时候,一个响亮的名号,就能让你省下不少事。”
作为在场之中,最先为许麟宴感同身受的人,大牛在这一点上,更是积极。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便纷纷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对对对,可不是我们说大话,我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了,闯荡江湖多年,遇到了不少事儿。”
说起这个话题来,大伙儿都是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的江湖人了,全都有充足的发言权。
这时候,忽然间便挑起了大伙儿的话头,想起这些年来的艰苦岁月,大家心里头便蠢蠢欲动,根本压抑不住敞开心扉的欲望。
诉说经验的同时,顺便向许麟宴吐一吐满腔深藏的苦水。
“我们镖局刚开办的时候,因为人微言轻,也没有根基,过了好久才终于有人肯将运镖的任务交给我们,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早些年就有些名望了,就冲着这个名声,就算我们镖局新开张,也不会等那么久才来人光顾。”
说这话的,正是冯大哥。
他可是瞿黎镖局的元老人物了。
自从开创镖局的第一天起,就在镖局之中了。
镖局新开办不是问题,但是许多新创的镖局,事先都会搜罗一些名声响亮的同行前辈过来坐镇。
有着打响了名头的优秀镖师坐镇,许多大老爷们多少也会给点儿颜面。
最重要的是,有威望的镖师前辈,通常都是一身好手艺,从九死一生中闯荡过来的,值得信赖。
委托运镖的老爷们,就相信这种好手,不让自己的货物受损。
然而他们镖局,当时不仅镖局是新开办的,没有丝毫根基,整个镖局当中,就连一个排得上号的人都没有。
唯一一个有经验的人,就属他们的镖头——老李!
这个镖头老李,是当初唯一一个从事过镖师一行的老手。
不过,也是因为诸多原因,最后从镖局中退了出来,之后再也没能返回当初任职的镖局。
直到走投无路,被瞿黎发现,才又起用了他。
因为他是这一行的前辈,在他们这些菜鸟当中,是唯一有走镖经验的,便当仁不让的当了镖局的总镖头。
然而,老李就算当过镖师,以前也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普通镖师。
况且,他当初的镖局,远在八百里之外,家乡动乱为了避祸,这才顺着受灾的民众,护着家人一起南下。
最终在开封一带停留了下来,迟迟找不到活儿干,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这才遇上了贵人瞿黎,给了他一条活路。
因此,别说老李之前当镖师时寂寂无名,就算他当时名震当地,名声传不到开封一带,又有什么用处……
别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声,就算偶然听闻了,不确定真假,更不会承认。
于是乎,冯大哥他们一大帮子人,当初都是艰难险阻中好不容易走过来的,如今勉强算得上打下一片根基了。
好歹有了名声,镖局有了招牌的保障,让人能安心委托了。
但这种事情,谈何容易,这几年间,他们战战兢兢,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情况有了好转。
也就是当镖师的这几年,眼看同行们干得风风火火的,他们羡慕不已。
同时也意识到了,做这一行,要是没点儿名号,还真干不下去。
他们能撑过来,也是多亏了瞿黎给力。
在前两三个月里,他们一单生意都没能做成,镖局里整天拍苍蝇,门可罗雀,瞿黎都没有放弃。
连冯大哥和大牛等人都着急不已,深深觉得自己实在没用,主子那么菩萨心肠的帮助他们,结果他们居然连一笔生意都谈不成,他们哪儿有什么脸面去面见主子……
到了最后,甚至他们一行人主动偷偷跑去见到了瞿黎,愧疚不已的请求瞿黎解散镖局,他们没脸再继续下去,白花瞿黎的钱了。
岂料,相比于他们的心急如焚与满心的愧疚,瞿黎竟然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明明出钱的人是她,该心疼钱,着急的人也是她。
然而,她比他们这些那时候吃白食的人淡定多了……
反过头来,还规劝起了大伙儿——
“你们只管每天练武学艺,将自己的实力增强,生意的事,不急,慢慢来就行了,不用想着那么快就能赚钱,凡事循序渐进,一切都会慢慢好的。”
反正,于瞿黎而言,她创办这个镖局,运镖什么的,只是其次,顺带的。
把这些人培养起来,做自己的通信网络、情报组织,那才是真的。
只不过平时运镖,接任务,这能够锻炼这些人的能力,让他们从一次次的磨难中成长起来,积累足够的经验,这于自己有利。
同时,也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至于无所事事,甚至失去进取之心,只懂得张嘴吃饭,在一天又一天的虚度光阴之下,连最基本,也是她最看重的感恩之心都没有了……
这是瞿黎万万不可接受的。
她本可以白养着他们,但她依旧让创办出一个镖局来,让他们有正事可做,就是这个原因。
只有锻炼,才不会让他们颓废,才能让他们快速成长,历练成人才。
但在此期间,是需要时间的。
瞿黎也清楚,没有根基的他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总是比别人艰难许多。
但只要熬过了这个坎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此之前,瞿黎不急。
尽管她在瞿家里,掣肘的人很多,阳奉阴违的人一点儿也没少,可最起码的,她有自家亲爹支持,在背后撑腰,小金库里存款不少。
她有的是能力白养这些人。
故而,区区两三个月没有运镖任务,没有收入入账,瞿黎丝毫不介意。
她要是指望这家镖局给自己赚钱,那她早就死了,如若不然,就是瞿家快倒了……
如果指望镖局赚钱,瞿黎也不用起用的全是些毫无根基的新人,连镖局这一行都没涉足过。
仅有一个平平无奇的老李做总镖头,那是远远不够的。
瞿黎就希望这些新人能做自己最趁手的心腹,那些有根基的镖师前辈,能耐太大,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
闯荡多年的镖师,关系网盘根错节,指不定和谁有勾结,瞿黎对这种人压根儿没指望过……
如若不然,她大可请些有威望的镖师过来镖局坐镇,如此一来,也不用枯等了两三个月了,还不见生意上门。
只是这话,她没法和这些属下们说。
不过,面对瞿黎的这番话,众属下们老脸上还是一片通红难堪,总觉得这是主子的安慰之言。
主子人太好了!
如此菩萨心肠的好人,他们可不能让她眼睁睁的因为顾全大伙儿的脸面,就当这个吃亏的人……
他们那么多张嘴,每天吃白食,主子不心疼,他们心疼主子啊!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主子对他们有恩,他们可没这厚脸皮继续待下去,这样是恩将仇报。
于是乎,他们连忙说道:“主子,我们能力不足,辜负了主子的期望,我们可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哪能让主子白养着我们,就算主子乐意,我们也于心不安。”
只是,此话一出,他们面临的,确实瞿黎的黑脸。
瞿黎虽然年纪轻轻,可见多识广,早就看透了这群莽汉子。
立刻拉下脸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顿时把苦着一张脸喟然不已的众人吓了个半死,不禁屏息凝视了起来,紧张不已。
“难道你们就这点能耐?我培养你们,你们连区区三两个月都等不了,轻言放弃?别说这三两个月,就算是一年半载,我也等得起,镖局也不会倒,你们走了,我大可请其他人来,继续开这家镖局,不过你们回去过以前的苦日子,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了?”
瞿黎一声质问,反倒把大伙儿弄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句句戳到了大家的心窝子里,让他们连一声支吾都吭不出来。
他们请求关闭镖局,是心疼瞿黎花钱白养着那么多人,死撑着这家镖局。
若是瞿黎放走了他们,还继续招募人手,开办这家镖局,那和他们离开之前,结果完全没差别!
一样得花钱养人,反倒是他们自己莫名其妙又走回了以前的老路子,还平白的伤了主子的心……
这这这……
一下子,众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红着脸,羞愧离去。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瞿黎面前,再提什么解散镖局的事情。
所幸,自从那次之后,再度撑了大半个月,镖局总算迎来了第一笔生意。
好事多磨的办成了第一笔运镖生意,往后的日子,如瞿黎当初所言,渐渐的好起来了。
名声逐渐打响,尽管比不上那些大型镖局,但好歹也不上不下,说得过去。
现在,镖局已然做到了自给自足,还能给瞿黎每年返还一笔不菲的账目,算是这群莽汉子们无声努力的结果了。
只不过,除了这事儿之外,刚开始接的那几笔运镖任务,路程上也没少出事。
不少山贼瞧准了他们是新人,估计没什么能耐,别的大型队伍不敢抢,每次净挑他们的队伍抢。
幸亏他们是经过瞿黎用心培养的,还请了修炼的师傅过来教授武艺,迎难而上,方才顺利解决。
若是他们当中有些“老人”,让山贼一看便知晓他的名声,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前两年走来的路,就不必如此坎坷了。
所幸,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但是,名声这种好东西,他们可都是感受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