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珞绾觉得能帮自己把孩子送出去的,也只有寒元菱了。
可寒元菱却恨透了她。
她也的确杀了寒铮,就算不是直接杀死了他,也是因为她才会死在大火里的。
想到这里,苏珞绾的心口就莫明的烦躁,一边看了看远天,抬步向后花园走去了。
更有一种无处可依的感觉。
"珞绾!"走到假山处,苏珞绾却听到了极低的一声呼唤。
而且是喊她的名字。
让她很意外。
顿了一下,手中捏了几根银针,大着胆子向发声处走去。
走到假山里面,仍然不见人影,苏珞绾就犹豫了一下。
这时又听到了喊声。
比刚才又清晰了几分。
可见人就在这假山里面。
这听雨阁外面可是重兵把守,根本无人能进来。
而且这宫里,无人会唤她珞绾。
这一声叫的很亲昵了。
"什么人?"苏珞绾走到假山的洞口处,却没继续往里走,而是低声喝问了一句。
手中的银针随时准备掷出去。
"是我!"声音虽然清晰,却格外的虚弱。
让苏珞绾僵了一下,这声音,她是熟悉的。
忙快速走进山洞里。
她能适应黑暗,进去只缓和了一下,便看到了倚在山洞石壁上的寒铮。
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剧烈的撞击了。
更带着不可思议和震憾:"靖南王,你,你没死..."
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这些日子她都是夜不能寐,她其实很后悔杀了寒铮,那种发自内心的后悔,甚至是她无法控制的情绪。
寒铮抬手捂着心口处的伤口,笑了一下:"不舍得你!"
苏珞绾的眼睛有些涩,鼻子酸酸的,一边走到他身旁,抬手扶起他:"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她没有道歉。
她只是后悔,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种一颗心无处可依的感觉竟然就消失无踪了。
"没事,死不了!"寒铮没有动,反手握了她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用力握了:"父皇没有为难你吧。"他知道,寒宗夜一定是大发雷霆了。
相对自己的伤口,他更担心苏珞绾的情况。
要知道,寒凤虞和寒宗夜之前一直都在针对苏珞绾,都想对她痛下杀手。
是寒铮在阻拦着。
一次次的与寒宗夜交涉,威胁。
才让寒宗夜不敢轻举妄动。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苏珞绾的心里还是闷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叹息了一声:"这一次是寒凤虞和寒彻想要你和我的命,设计了这一出,不过,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寒铮知道苏珞绾如此说,是在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他把事情的前后细细说了一遍。
更是将关于无妄的一切也都说了出来。
苏珞绾静静的听着,山洞里安静极了。
只有寒铮有些虚弱的声音回荡着。
"其实当初...我并不想参加寒凤誉的庆生宴,就是因为接到了那封信,怕你有事,才赶来的,不想,真的出事了。"寒铮说着,苦笑了一下。
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苏珞绾想到绿荷临死前的那番话,也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说绿荷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被逼迫的,苏代城夫妇到底是什么人所杀?
又看了看寒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寒铮没接话。
"当初剑刺的极深,就算没有伤及你的性命,这样折腾,怕也没了半条命吧。"苏珞绾抬的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伤口处。
让寒铮的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这一定是痛极了。
"我..."苏珞绾想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寒铮会不会欺骗自己,没有记忆的她,真的很难判断这一切。
"那个孩子不是绿荷的。"寒铮的痛意缓解了一些,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
此时却低声说道。
不等苏珞绾问话,寒铮又继续说道:"那个孩子是当初救下绿荷的一户农家人的,那家人...全部都被刺杀了,只留下这个孩子。"
苏珞绾僵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什么人做的?"
寒铮摇头:"还没有查出来。"
"应该是与...苏太医和苏夫人的死有关系。"寒铮想喊一声爹和娘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看苏珞绾的样了,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
他必须得调查清楚这一切。
"你不打算现身吗?"苏珞绾叹息一声,问道:"寒凤虞真的捡了你的腰牌吗?"
"没有。"寒铮摇头:"我自然不会丢掉这么重要的东西。"
"如此说来,寒凤虞只是在诓骗寒彻了。"苏珞绾笑了一下,眯了一双眸子,嘴角上扬:"不过她这一招,倒是无人能识破。"
只要能吓唬住寒彻就够了。
在人们看来,寒铮和玄迟必死无疑了。
所以,寒凤虞的谎言,短时间内无人能拆穿。
寒铮点头,的确如此。
这寒凤虞倒是很有心计。
随即苏珞绾想到了玄迟,低声问了一句:"你...从大火里逃了出来,那玄迟人呢?"
有几分紧张的看着寒铮。
那样的大火,能活着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她虽然对玄迟没什么感情,可如果当时玄迟不是为了她,早就能逃出去的。
所以她对他,也带着愧疚。
"他..."黑暗的山洞里,寒铮的眸底有几冷冽,半晌才开口说道:"他只受了一些轻伤。"
"那他人呢?"苏珞绾顺口问了一句。
提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他说会进宫,不过,不会那么容易。"寒铮摇了摇头,这一次,他可是防备着玄迟了,一出长公主府的火海,就与青代潜进了宫里。
没有与玄迟同行。
以寒铮现在的状况,根本不是玄迟的对手。
所以,尽量避开。
都是由青代来传话的。
苏珞绾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寒铮的伤口处:"你随我来。"
扶着他站了起来。
寒铮没有问去哪里,只是随着她出了山洞,一同进了听雨阁最后面的院子里。
"这里虽然被团团围了,却是最安全的,无人进来。"苏珞绾打量了一下院子:"你就住在这里养伤吧,我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她的心里也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潜意识中,却是不想寒铮有事。
对听雨阁,寒铮还是很熟悉的,毕竟这里是寒元菱的寝殿。
说着话,苏珞绾就扶了寒铮躺在了床上。
动作娴熟的查看他胸前的伤口。
看着伤口只是用纱布胡乱的缠了,上面还沁着血,苏珞绾的动作也僵了一下。
她虽然没有刺进他的心口,却险些刺穿他的身体。
以寒铮的身手,当时反手一掌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是他没有。
随后苏珞绾施针让他睡了过去,才清洗了伤口,剔除了腐肉,又用线将伤口缝合住,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却也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包扎好伤口,收了银针,苏珞绾也累的满头大汗。
此时她坐在床头看着已经睡过去,面色温和的寒铮,心口有些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岁月静止在这一刻。
他这张脸真的很俊,俊俏中不失英气。
仿佛一件极上等的艺术品。
更像顶级雕刻大师手下的作品。
让苏珞绾看的有些怔愣。
美好的事物,总会吸引住人的视线。
苏珞绾当然也不例外。
"好看吗?"不知何时寒铮醒了过来,眨着眼睛,笑问了一句。
他很喜欢她那现在痴迷的样子。
只是他的话落,苏珞绾的眸色就恢复平静无波,仿佛刚刚一脸迷痴的女子根本不是她。
这情绪倒是收放自如。
寒铮的笑意就更深了。
苏珞绾还是点了点头:"好看。"
她说的也是实话。
倒让寒铮无话可说了。
"我让火房煮些汤水给你,你的伤口暂时不能移动,就在床上躺着休养吧。"苏珞绾又给他号了脉,试了额头的温度,才站起身来,转身向门边走去。
她一离开,青代便出现在了床边:"爷,你不怕她再给你一剑?"
他其实是极力阻止寒铮来见苏珞绾的。
不是他对苏珞绾有偏见,而是现在的苏珞绾与寒铮之间有着很深的误会。
"查的怎么样了?"寒铮问的一本正经。
青代见他不接刚刚的话,也只能叹息一声:"尸体已经被毁了,无处可查,而且...不仅仅是长公主在毁灭证据,连玄迟也在动作。"
"他当然要毁掉一切证据了,他是怕珞绾会知道。"寒铮眯了眸子,眸色渐寒。
周身也散发着冰冷之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似乎低了许多。
"现在...该怎么办?"青代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继续查!"寒铮不急不缓的说着:"本王先在宫中养伤。"
他的伤口不愈合,他就无法行动自如。
虽然苏珞绾对他还有几分敌意。
可他感觉得到,她还是在意他的。
这一点点就够了。
青代想劝说,还是忍了,嘱咐了一句:"王爷千万要小心!"
他是怕苏珞绾再给寒铮一剑。
"放心,她当初也没想要本王的命!"寒铮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苦笑来。
任谁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被人一剑刺死,都无法无动于衷吧。
苏珞绾对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虽然伤的极重,差点就被对穿,身上多了一个窟窿,他还是觉得值得的。
青代摇了摇头,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苏珞绾给主子报仇,现在不能。
因为寒铮说过,如何待他,就如何待苏珞绾。
不多时,苏珞绾端了一碗药进来,看到寒铮半倚在床边,狠狠拧了一下眉头:"你最好不要乱动,这样会影响你的伤口愈合。"
"把药先喝下吧。"顺手将药递到了他的唇边。
寒铮却猛的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苏珞绾面色淡淡的:"如果我不受些伤,如何能让人送药进来!"
让寒铮一阵心疼,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心里不是滋味。
接近药碗一仰头喝的一干二净。
明明他们是互相爱慕的,现在却是这样的情景。
她伤了他,却又为了他,伤了自己。
真希望她能记起一切,让他们回到从前。
苏珞绾的左手手臂上有一条极深的伤口,是她要出听雨阁的殿门,侍卫阻止,她有意撞到了刀刃上。
更是因为惊动了寒彻。
寒彻随后就派了太医过来处理她的伤口。
不过,苏珞绾说不信任惠仁堂弟子的医术,自己写了药方,由御药房抓了药送过来,她一一辨别,亲自煎药。
当时不觉得如何,此时冷静下来,苏珞绾才感觉到了钻心一样的痛。
她觉得,这痛不及寒铮万一。
"珞绾,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寒铮一脸期待的看向苏珞绾,很认真的问道:"其实我们成过亲,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当时你的嫁衣是我亲自选的丝线,选的料子,选的绣工,厉时两个日夜赶工绣好的,虽然,我算计了你,可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他多么希望她已经记起一切了。
苏珞绾拧眉看他:"算计了我?"
她觉得这一句才是重点。
让寒铮无话可说。
这丫头真的是不按常理出牌。
"你与玄迟又有什么区别吗?"苏珞绾有些不爽,手臂太痛,却手扣住,微微用力,一边站起身来:"你先休息吧,等你的伤养好了,就回靖南王府吧。"
这明显是在生气。
让寒铮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这些都是事实。
看着苏珞绾离开的背影,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苏珞绾无法给自己施针,痛得额头直冒冷汗。
其实听到寒铮说他们的过去,她的心里也无法平静。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纠葛。
偏偏成了无关紧要的人。
苏珞绾抱着手臂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夏南烟着了一身大红宫装,坐在房间的上首,与苏珞绾一横一样的眉眼间带了几分凌厉冷寒。
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显然是来找苏珞绾晦气的。
想到陈芷的死和她自己现在的处境,夏南烟就恨不得将苏珞绾碎尸万段。
当然,自从她知道了这个名字开始,一直都想除之后快。
却始终没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