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许久不见了。”咸阳城中,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宅院之中,白亦非这位曾经的韩国血衣侯对面前彷佛比自己还要年轻上许多的的白雪衣道。
“是有几年了,这几年你在砀郡那边如何?”白雪衣打量着面前的‘儿子’,却觉得少了曾经的亲近之情,此时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的是关于自己在咸阳宫看到的嬴政从宫人手中接过天明的那一幕。
“一切如常而已,比不上母亲。”白亦非道。
“你这话似乎很不对劲。”白雪衣皱道。
“砀郡以魏庸为郡守,蒙恬为郡尉,在这两人之下,我又能如何?”白亦非苦笑道。
曾经在韩国高高在上的血衣侯,在秦国,在砀郡,却变成了最无关紧要的角色,这样的落差让白亦非确实很不好受。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说法,在很多时候还是有着很合理的解释的。
“你只能看到这些?”白雪衣道。
“母亲?”白亦非愕然道,因为他从母亲的神色中看到了失望。
“难道在你的眼睛之中就只有一个砀郡?”白雪衣平静地问道。
但在白雪衣的平静之中,白亦非却是心中一紧,因为他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白雪衣的失望。
“看来是我高看了你,你幼年之时,我就将在韩国的一切交给你了,以至于让你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子,但是你所谓的自信只是建立在韩国那方圆不过七百里的地方上。”白雪衣道。
“你的自信,你的从容,你的霸道,只是在那小小的韩国。”白雪衣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曾经在白雪衣看来,白亦非与她极为相似的东西,在此时的她看来却是分外可笑。
井底之蛙的霸道吗?还真是可笑。
“母亲,我······”白亦非想要辩解,但一时间又找不到丝毫的理由。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想到了在韩国灭亡之后的事情,连他一向看不上的姬无夜都混成了颍川郡的郡尉,执掌一郡兵权,至于明珠,更是了不得,甚至是他曾经豢养的杀手也在秦国的国家机器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反倒是他,这些年来,在秦国却是混的不怎么样。
难道我真的就这么差劲吗?此时在白亦非的脑海中不仅产生了这样的一种怀疑。
“你觉得自己被无视?受到了屈辱?你心中不甘?”白雪衣的平静逐渐变成了冷漠。
“我是有这样的心思。”白亦非有心辩解,但在母亲那道冰冷的目光下,终究还是没有了那样的勇气。
“一个小小的韩国给你了太多虚假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白雪衣道。
韩国与我?难道就真的如此不堪?在白雪衣的话语之中,白亦非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掌管的只有一校三千人的兵马吗?”白雪衣见自己这个儿子被自己打击的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因为嬴政,在白雪衣那冰冷的性格中已经多么了几分温暖,于是白雪衣换上了另外一种教子方式。
“难道是因为母亲?”白亦非震惊道。
在砀郡,他这个曾经韩国军中的第二人,号称执掌十万兵马的血衣侯,在秦国,却只能掌管一校三千人的兵马,这让他十分不甘,并将其视为自己被打压了。
但是,现在,白雪衣却告诉他,他现在的官职竟然是她一手安排的,怎么会这样?
白亦非震惊中带着不解地看向了母亲。
“不错,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我,以你的能力和立下的功劳,调往别的郡,担任以郡郡尉不算是难事。”白雪衣道。
“母亲,您为何?”白亦非不解道,他不会以为自己母亲会害自己,但这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不解。
“我问你,难道你只能看到你麾下的人马是三千人,而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吗?”白雪衣道。
“难道他们还有着别的特殊之处?”白亦非问道。
“你麾下的三千兵马,有五百人来自关中,一千人是曾经韩国的百姓,还有一千五百人是百越遗民。”白雪衣道。
“白越遗民?”白亦非微微一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今年,秦国将会对楚国发动灭国之战,世人皆以为战争会因为这场灭楚之战而彻底结束,但是我知道,这场战争绝对不会是天下间战争的终结,而是另外一场战争的开始。”白雪衣道。
“母亲是说百越之地?”白亦非恍然大悟道。
此时的他明白了母亲真正的用意。
那一千五百人的百越移民,现在只是寻寻常常的士卒,但在秦国过江进入楚国的江东地以及百越之地后,他们的重要性将会得到数倍的提升。
“你终于看到了除了韩国之外的地方了吗?”白雪衣道。
“楚国的江东之地曾经是吴越之地,在那里,无论是语言还是风俗习惯,都迥异于秦国,若大王真的要对其进行征伐的话,那由百越移民组成的军团将会变成真正的主力兵团,其地位作用······”白亦非动容道。
他已经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对于自己来说可以翻身的机会。
若能在那场战争之中立下大功,那他也不是不能在秦国重新立下血衣侯的名号。
“秦国武功强盛,将门林立,你若是想要在其中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曾经韩国给与你的自信并不足恃,你只能另辟蹊径。”白雪衣道。
“而百越之地就是我的机会。”白亦非道,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看来,论到眼光见识,与母亲相比,我确实是差远了,韩国给了我一种虚假的自信,井底之蛙的霸道确实可笑,可笑。
此时的白亦非只觉得心中一轻,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事情。
只是,母亲的世界又是什么?白亦想着下意识地向母亲看去。
只见白雪衣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将视线投向了咸阳宫地方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难道母亲与大王?只是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在白亦非不错的心情之中,此时又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