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跟怀特打了一晚上的架, 俨然已不剩几根羽毛,品相非常火辣。
季昭然侧目端详着鹦鹉,问宁稚安:“这谁的鸟?”
感受到沈洛泽虚弱的目光, 宁稚安斩钉截铁道:“不认识!也许是一只可怜的流浪鸟吧!”
沈洛泽:……
季昭然不置可否,缓慢移目光。
看到沈洛泽怀中那本书时视线稍一停顿。他色晦暗,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念出书名来:“爱情,容不下三个人?”
这书本是沈洛泽用来提醒脑的, 没想到被季昭然在这种情况下念了出来,沈洛泽搬起石头砸自的脚,现在恨不得当场背诵全文!
沈洛泽张了张嘴, 正想措辞解释,挽救自岌岌可危的业, 那边的鹦鹉又折腾起来,探头朝这边张望片刻,然后大摇大摆唱起歌——
“终于做了别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为爱……”
“当依偎在他的胸怀,是否已忘记我曾给过的爱……”
沈洛泽听着直发晕, 平趔趄了一下。
平静听了一会儿,季昭然抬眸,笑问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宁稚安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缺德的鸟,这哪儿是鹦鹉啊?整个一法狂徒!他答非问骂人:“季师,这只流浪鸟的上一任主人一定很低俗,我是不要跟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鹦鹉慢悠悠绕车飞翔一圈, 然后在车顶站定——
“不要吵架啦!”
“男朋友真不懂,不像我哥哥,我哥哥只会疼!”
季昭然端坐在驾驶室, 手背上筋脉浮起,路灯的光影投在侧脸,唇角的笑意无端显出几分阴沉。
宁稚安:……
宁稚安面无表情跟沈洛泽商量:“要不然是回去吧。”主要是带走这只鸟。
沈洛泽恍惚点了点头,只觉得不如死,今晚过得太刺激,他才刚消化了世界有鬼这件,解决了业危机,转眼就迎来了新的绝境。
宁稚安认识一群鬼的情暂时只有沈洛泽知晓,他自然不能把今晚的情摊来向季昭然解释。
临走前,沈洛泽试图从是gay都懂的角度向季昭然解释他跟宁稚安的关系。他咬了咬牙,破罐破摔道:“季哥,我就是个纯0,您懂的吧!?”
他一个0,压根儿就没有绿季昭然的能力!
季昭然连笑都懒得笑了,掀起眼皮,不近人情问:“难道想让宁稚安当1吗?”
沈洛泽身形一晃,痛苦捂着额头,感觉看人都有点影了。
步履蹒跚回到家,沈洛泽恍惚踱步到窗边,忽觉窗飘飘洒洒落着雨,他惆怅给宁稚安发去信息:【这雨,比依萍去找他爸要钱那天要大。】
宁稚安坐在副驾驶,谨慎觑一眼季昭然脸色,然后悄悄回:【季昭然的脸色,比雪姨拍门的时候刻薄。】
一这个沈洛泽就精了:
【他有没有追究咱俩干什么去了?不准备让他知道吗?咱同性恋相处,坦诚很要!】
宁稚安咬了咬嘴唇,落在屏幕上的手指有些游移不定,犹豫之下忘记了反驳沈洛泽他是同性恋。
季昭然是个很强势的人,虽然不会分寸尽失到干涉宁稚安的活,但在很多时候都不掩饰自的占有欲和攻击性,他没有追问宁稚安今天晚上跑去做了什么,不代表他不介意这件。
宁稚安可以从容向沈洛泽袒露身份,但面对季昭然,有些顾忌与羞耻。
见宁稚安许久没回,沈洛泽又发来一句:【早坦白,早享福!】
雨幕滂沱,夏利车雨刷器忙碌滑过雨帘,车窗上结了一层迷蒙的雾气,车内空间无端逼仄起来。
宁稚安烦意乱,紧紧捏着安全带,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季师,我有一个朋友……”
“嗯……有一个朋友。”
季昭然第一次夏利,怕把握不住,色罕见多了几丝谨慎,正襟危坐盯着前方,只微微颌首:“继续。”
宁稚安慎措辞:“他吧,正在被一个人追求。”
“……”季昭然尾音轻轻压着,问他:“哦,那他想了吗?”
“点不是这个。”宁稚安局促抓了抓头发:“他其有一些自的秘密,不知道该不该跟那个人坦白。”
宁稚安强调:“不过这个秘密只是他自的一些情,不触及原则,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季昭然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问:“那他想吗?”
宁稚安装模作样起来:“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只是我朋友。”见季昭然波澜不惊,似乎没看出什么端倪,便继续:“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有一些顾虑在的。”
“那……咳,朋友……”季昭然打了一把方向盘,话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怕什么,要我这个追求者不要也罢。朋友都没有答应他,肯定是哪里不满意。”
宁稚安听着不怎么高兴:“话不能这么,他身份差距很大,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的!”
“是我草率了。”
季昭然短促笑了一声,像是带着几分愉悦。
车厢狭小昏暗,让宁稚安有种无遁形的错觉。
宁稚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小声埋怨道:“不跟您了,思想根本不合拍!”
“要我这儿也简单。”沉默了片刻后,季昭然忽然好出起主意来。
“哦?”宁稚安不动声色坐直:“那您看。”
季昭然平静抛出狂言:“让朋友直接答应那人吧。”
宁稚安大惊失色,结舌道:“这……这未免有些轻浮了吧?”
季昭然有理有据:“人都搞到手了,难道用怕他翻旧账追究别的吗?”
“………”
宁稚安沉默了,忽然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雨势渐缓,路两侧灯光被窗边雾气揉成薄纱,季昭然俊美而浓烈的轮廓也染上几分温柔的底色。
夏利驶入库,车门被早已望眼欲穿等在这里的助理打。季昭然将车钥匙抛给宁稚安,见他一脸的模样,季昭然忍笑,一本正经嘱咐:“回去好好劝劝朋友,对朋友的情要上。”
宁稚安严肃点了点头。
回家一门,小红正在教羊羊写字,见宁稚安进来,羊羊殷切飘到跟前,又绕着宁稚安转了两圈,直到宁稚安回,忍不住把她拽住,才腼腆捧起一张纸。
白纸上,【爸爸】两个大字赫然于上,字体青涩又饱含诚挚。
“……”宁稚安大为震撼!
这小鬼竟对他有这种思!?
宁稚安受之有愧,哪敢伸手接过,他温声解释:“羊羊,爸爸是很特殊的称呼,不能随便叫的。”
小鬼藏不住,当即露出失落的情,眼泪要掉不掉溢满眼眶。
小红飘了过来,贴在宁稚安耳边阴测测:“大大,羊羊特为学的,小孩子下来没享受过一天父母恩,临死都带着执念,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这么叫。”
宁稚安捂住凉飕飕的耳朵,迟疑道:“可是这也不好随便答应下来吧。”
小红直接趴到宁稚安肩膀了:“那古曼童与我品种都不一样,不是叫无常爸爸!”
那能一样吗?怀特脸皮多厚呢。
看着羊羊没精打采的模样,宁稚安一瞬间福至灵,怪不得忽然这样叫自,原来是受了怀特影响!
他本想再跟羊羊商量一下,换个称呼行不行,但想到往日相处的点滴,再看着羊羊低垂的小脑袋,宁稚安到底没忍再拒绝,算是默认了。
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小鬼身世坎坷,又因为语言障碍没少受野鬼欺负,到了宁稚安这里才过得好了一些,以宁稚安现在的能力,保护小鬼安然度日并不是难。
初为人父,宁稚安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他努力摆出端庄的表情,沉声问道:“有什么想要的吗?”
羊羊忙不迭飘到桌边写字,宁稚安背着手跟了过去,看到白纸上爸爸两字旁边新增两个显眼大字——
妈妈!
妈妈?
宁稚安呆了呆,脑中忽然闪过季昭然给孩子织毛衣的画面,吓得宁稚安狠狠一抖。
宁稚安清了清嗓子,对妈妈二字避而不答,只慈祥:“的字需要练练,回头我让怀特给买点练习册。”
怕小红再煽风点火,宁稚安边边往卧室走:“再穷不能穷教育,别疼钱,买全套的!”
???
小鬼感动得当场将那张写着爸爸的白纸撕成了碎片!
关上门,宁稚安惆怅洗漱,换上睡衣钻进松软的床褥间。
夜深人静,阴涨阳消,正是鬼怪势盛的时候,街上不时有游魂飘荡,小红早跑出去跟小姐妹逛街,毫无睡意的宁稚安如诈尸般猛坐起,划亮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
京郊云禅寺,僧人已经在大殿中做起早课,寺中盈满颂读经文的低喃声。禅室里,季昭然半倚在榻边,垂眼盯着白瓷杯里漂浮的茶叶。
手机一震,季昭然划屏幕,破天荒收到一条宁稚安发来的信息。
【我妈气必有用】:季师,您喜欢小孩子吗?
季昭然看了一眼时间,凌晨4:30
很多gay在确定性取向之初都会因为孩子的问题而迟疑过,以宁稚安迟钝的性格,能考虑到这个已经让季昭然刮目相看了。
宁稚安又没有那个本,他季昭然一个同性恋,喜欢小孩做什么。
季昭然立刻表明立场,回复道:【不喜欢】
看到季昭然毫不犹豫的答复,宁稚安愁眉不展握紧拳头。
听很多后妈都与孩子关系不睦,季昭然气息凌厉,本就让鬼难以靠近,本人这么抵触小孩子,看来羊羊的愿望一时间难以达成。
宁稚安慈父之无处安放,只好从别的方补偿,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他连夜又为羊羊下单了一套阴间网课的豪华至尊套餐。
……
发完信息,季昭然微不可查抬了下嘴角。
季昭然对面,主持方丈觉明法师手捻佛珠,主动了口:“最近京中似乎出现一位很有意思的小友。”
云禅寺是京市香火最旺的寺庙,前来烧香求佛的不乏明星富商,寺中僧人众多,光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就有好几位,而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季昭然面前的觉明法师了。
传言觉明法师佛法精深,早已通晓阴阳死。
季昭然袖口折起,慢悠悠抚着腕上殷红的朱砂珠,语气熟稔,显然与觉明早已相识:“半夜三更的,忽然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吗?”
满室香火气中,觉明面目更显慈悲,他低叹一口气,问道:“有多少年没再见过那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