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瑾回头,一眼看到了连薇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她穿着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衣,身上琅嬛碰撞,脸上的笑意温婉无比。
可在连瑾的眼中,堪比地狱恶鬼。
“我,我娘病了,我想去请大夫,薇儿姐姐,你就让我去吧!”连瑾低着头不安地说道。
“哦原来是丘姨娘病了。”连薇一副惊讶的模样,“那可耽误不得。”
说罢她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连瑾身上脏兮兮的泥土,仿佛嫌恶般露出讥讽的笑容。
总觉得今天的连薇有什么不对劲,可连瑾顾不得那么多,丘氏的病耽误不得,于是她匆忙道谢一声,转身就走。
“等一下。”连薇叫住了她,“瑾儿妹妹一个人出门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可巧,昨日我在市集上雇了两个护院,不如让他们送妹妹过去吧。”
连瑾的脸色刷的一下便苍白了起来。
连薇身后的那两人哪里像是护院,分明就是市坊里常见的地痞流氓。
“不用了,我……”连瑾转身就想逃走。
可身后的大汉一把就抓住了她细弱的手腕。
连薇的目光逐渐疯狂起来,“要怎么做,不用我吩咐吧?”
两个地痞一左一右制住连瑾的手,其中一个还伸手捂住了连瑾的嘴。
“当然知道,小姐不必担心,咱们哥俩,定然叫她永生难忘。”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连瑾打晕,塞进了后门口一早准备的旧马车里。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及至傍晚,倾盆大雨宣泄而下。
过路的行人纷纷跑到了屋檐下,将身上的雨水掸落,抬头看着丝毫没有要止住的雨势,互相抱怨着。
“这什么鬼天气,说下就下,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坏了,我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忘记收啦。”
“哈哈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不如等雨停了再回去洗一遍罢。”
……
雨势太大,一直下到半夜,才堪堪有止住的势头,檐下躲雨的人也早就冒雨回家,长街上只有寥寥几个顶着斗笠的人来来往往。
“娘,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啊。”趴在爹娘肩头上的小孩子,嘴里含着饴糖含含糊糊地指着远处蹒跚的身影,细细看去时又仿佛鬼魅一般不真切。
“别管了,那里什么也没有。”家长匆忙地往后看了一眼,颠着孩子往前走。
夜已过半,雨声滴答。
屋里没掌灯,黑黢黢的一片,烧得已经分辩不清的丘氏看着门口似乎有个暗色的人影,虚弱地唤了一句。
“瑾儿,是瑾儿吗。”
门口的影子没有动,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照亮了这一方的小院子。
院角的狗洞里,蜿蜒的脚印顺着泥路,一个一个地烙印下来。
正厢房前的地上,一串水迹和着泥巴脚印,和着几不可见的血迹,清晰可见。
“瑾儿。”丘氏又唤了一声,她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连瑾站在门槛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漆黑的房间。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里面有她唯一的依靠,有她无数美好或悲伤的回忆。
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在这里长到可以出嫁的年纪,然后被许配给一个不知道对她好还是坏的人,母亲也能借着她的一点光,在府里过得稍微顺心一点。
可她遇见了恒南林,那个让她一见倾心,并且给了她无数幻想的男人。
她坚信恒南林就是她的救赎,为此她拼尽全力想要靠近他。
而如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是该放下了。
连瑾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上面有着石头划破的伤口,里面混杂着碎石子和木屑。
鲜血在大雨里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却无法抹去那血腥的存在。
连瑾抬起手,一步一步,迈过门槛,走过小桌,靠近床榻。
直到那双冰冷的手落在丘氏的脖子上。
“瑾儿,你怎么这么冷,怎么……”丘氏的话卡在嗓子里,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逐渐收拢了手上的力量。
“娘……我没有办法了。”连瑾喃喃自语,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她还没有走到最后。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
丘氏的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她本来就虚弱得不行,此时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渐渐地,她垂手,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儿,闭上了眼睛。
连瑾跪倒在丘氏的床前,看着黑暗中再也不动的亲娘,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连怀半夜被下人敲开门,正准备发火之时,听到来人说。
丘姨娘没了。
他愣在原地。
“怎么了老爷。”戚氏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解地看着连怀。
得知丘氏死了,她只嘀咕了一声“晦气”。
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薇儿的婚事会不会被影响。
翌日,连瑾一身孝服,走进了正厅里。
“瑾儿啊,我和你母亲的意思是……”连怀有些犹豫地说着。
“瑾儿明白,二姐姐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不能有白事,一切听父亲的安排。”
大雍律法,家中有白事的,婚期一律延后三月以上,最长五年。
连怀和戚氏为了不耽误连薇的亲事在,只能和连瑾商量着,不要操办了,为了不让人发现,最好连棺材也不要要。
就让丘氏如路边死去的乞丐一般,一卷草席裹身,找个地方草草埋了。
连怀担心连瑾会反对,要是闹出去了,这婚事定然是办不成了,没想到连瑾直接同意了。
于是为了弥补他心中的歉疚,连瑾的待遇必须得提一提。
连瑾看着从前自己和母亲做梦也不敢奢望的绫罗绸缎,和那些她碰一下就要被打手的首饰,眼中无悲无喜。
婚事还有九天,她们,走着瞧。
连清儿最近总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但是又实在想不到是些什么事情,遂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当心些总是不会出错的。”
“小姐,二爷家送请帖过来了。”红雀从外面进来,将一封烫金的喜帖送到了连清儿的手里。
看着上面喜气洋洋的话语,连清儿随手将喜帖放在一边。
“这又是什么?”连清儿奇怪地从喜帖下面抽出来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