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说看。”
秦王便开口道:“自古而来,祖有祖制,不可违背,我知道父皇为五弟的身体很是担忧,但是国有国法,五弟如今已经不能再处理政务,对百姓并无助益,您想要慰劳他,以金银财宝便可,可是加封亲王事关重大,非贤德之人不能,儿臣认为,五弟不堪此德。”
他的一番话,如果放在之前的朝堂上,反驳之声势必直冲云霄,可如今朝堂之上都是他的人,即使他说的话一点道理都没有,也不会有人进行反驳。
荣安帝的目光从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上扫过,发现他们不是心虚地避开了,便是装作没有看见一般。
“朕久不理朝政,诸位卿家觉得秦王此话如何?”荣安帝威严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
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说出反对的话。
甚至有一个御史站了出来,振振有词道:“陛下,微臣同意秦王殿下的说法,德才配位,五皇子殿下并无建树,实在不应当晋升亲王之位,反倒是秦王殿下,陛下龙体抱恙的这段时间,一直是殿下在兢兢业业地为您排忧解难,如果这个晋升分位必须要给的话,微臣认为应该给秦王殿下!”
此话一出,便有好几个人站出来表示同意。
荣安帝依然是一句话不说。
而平日里总会多说两两句话的安王和容王也没有开口,荣安帝不禁问道。
“安王,你说呢?”
安王朝着荣安帝拱了拱手,道:“儿臣没什么想说的,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他不是秦王那般的蠢脑子,看不出来荣安帝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一个朝廷,如果连一个反对之声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些人沆瀣一气,在掩饰帝听。
荣安帝身居高位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件事情。
所以他也不用参与这件事,反正秦王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得到安王的回答后,荣安帝继续问旁边的容王:“老三,你说说看。”
容王仿佛在出神一般,被点到名字了才如梦初醒,就在众人都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荣安帝的话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儿臣认为,这亲王之位,应该给五弟。”
众人哗然。
“你有什么理由。”荣安帝问道。
“五弟常年征战在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不说的远的,就西北之事,如果不是他亲自披甲上阵,多摩怎么会那么快就同意和谈,再加上帛州水涝,险些酿成大祸,难道不是五弟亲自解决的?最重要的一点,困扰我大雍十多年的弥河堤坝,是谁打开的?父皇,我不信他们都不知道,单单弥河这一件功劳,就足以让五弟载入史册,千秋万代,这就是你们说的毫无建树?”
“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他丢下一句话。
“你!”秦王被气得面红耳赤,说谁是狗?
朝堂上因为容王的这一番话,又陷入了沸腾之中。
“秦王,你有什么话要说?”荣安帝继续问道。
“父皇,五弟是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事,但是为臣为子,为父皇您尽心竭力是应该是,而不应该用此来标榜成自己的功德,这就是沽名钓誉,这些事情都是因为父皇您英明神武,果断果决,所以才……”
“都是为父皇做事,怎么二皇兄你就是劳苦功高,五弟就是活该了?”容王继续发问。
他的声音不小, 在场的所有人听进了耳朵里,却拿他没有办法。
平日里容王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怎么今天就跟吃了炮仗似的?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秦王对着荣安帝辩解道。
“战世泽。”荣安帝忽然平静地叫出了亲王的本名。
泽字,是荣安帝亲自为他起的名字,是希望他长大后能为国为民,泽被苍生。
然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被利益熏昏了头脑的人。
大臣们不知道被陛下叫名字代表着什么,但是在场的三位皇子都非常清楚。
陛下是真的生气了。
“你还记得朕前年中秋节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吗?”荣安帝问道。
跪在地上的秦王一脸茫然。
他哪里还记得。
“朕跟你说,做事,要有个度,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去肖想。”
荣安帝的话提醒了秦王,他想起来了。
那一次他趁着战世宣打了胜仗回京之际,派人进行刺杀,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还是被战世宣逃走了,不过也成功让战世宣错过了阖家团圆的机会。
那时候荣安帝站在御花园的一角,看着天上的月亮,看了很久。
然后转过头来,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当时的他是什么反应?
惶恐。
没错,他担心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被荣安帝知道了,会受到惩罚,所以把荣安帝话当做了对自己的警告,不敢再轻举妄动。
“忘了吧?”荣安帝问道。
“儿臣不敢。”秦王头上的汗水已经落了下来,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荣安帝。
“不,你忘了,你要是记得我这番话,今天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荣安帝淡淡道。
秦王还以为他说是封亲王的事情,连声反驳。
“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他红着眼眶吼道:“您,您不应该偏心老五!”
他终于将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他们几个兄弟,就算再有权有视,但是面对荣安帝的时候,始终是君臣有别。
可是战世宣,他不一样,荣安帝甚至会自己亲手给他做一把宝剑。
这样的偏爱是所有兄弟心中的一根刺,不同的是,有的人选择了将它埋藏在心底,有的人选择将这一份嫉妒化为实质。
秦王就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就有了杀心,尽管知道,即使将他碎尸万段,荣安帝也不会对自己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样。
所以他不甘心,凭什么一个要死的人,都能得到父亲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