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的味道十分怪异,混合着茶叶的味道和一些泥土的腥味。
她转头去看茶壶,发现了一点端倪。
茶壶里的茶叶都是那种大片的叶子,但是只要仔细看,便能看出来,上面还有不少的脏东西。
连泡茶用的水,似乎都不太干净。
连清儿白了一张脸,将茶水吐了出来。
他们坐的位置靠近街边,来来往往的人还不少,就在距离连清儿几步之遥的地方还有几个乞讨的人。
她这一个动作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在看到她将一口水吐到地上之后,不少人都对她怒目而视。
而不明觉厉的沈瑜一见到连清儿这幅样子,也赶紧看了一眼自己杯子里的茶。
这一看不打紧,里面竟然还有沉底的小石头。
吓得他举起杯子作势就要将水泼出去。
忽然间,周围哗啦就围过来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中的半杯茶。
他们盯着沈瑜的动作,嘴里一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这,这是什么意思!”沈瑜吓得都结巴了。
“他们想让你把这杯茶给他们。”赴阳君在一边解释道。
他和阿纱依都没有动过茶壶里的茶,很显然是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沈瑜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他才将那一点茶水,倒在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手中的陶罐里。
听着女人对他千恩万谢地作揖,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实在是心酸。
“把这壶茶分给他们吧。”连清儿道。
也许对她来说,这杯茶可有可无,甚至让她感到不适,可是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救命的良药。
听到这话,沈瑜脸上的惆怅立刻消失,他提着茶壶,对着递上陶罐的人,一人倒了一点,直到茶壶空空如也。
“他们现在用的水,都是从哪里得来的。”连清儿问道。
“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运过来的。”赴阳君垂眸,“这里有一种专门的职业,叫做水工,他们要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依靠人力和畜力将水运过来,大概五天一次,这些水供给着城里大部分人的生活,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你们就没有想过,要如何改变这里吗?”连清儿蹙眉。
这样的生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赴阳君终于正色,他抬起头看向连清儿,道:“当然可以改变。”
连清儿用眼神询问着他。
“这里赖以生存的那条河叫做天母河,它的源头就在大雍境内,最初的时候,天母河分成了两个支流,一支走向大雍的西北腹地,一支流进多摩的大草原。”他说道。
“多摩利用这条河流养育了无数的城镇和牛羊,也曾经强盛非凡,但是在你们大雍的这位皇帝即位之前,上一任帝王,针对天母河,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将其中一条支流,彻底斩断。”
赴阳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连清儿能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憎恶。
“天母河养育了无数的多摩人,我们骁勇善战,有牛羊成群,本来是可以过上非常好的生活,只可惜你们大雍的前任皇帝,觉得多摩的壮大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于是派了十万劳工奔赴西北,生生将天母河的一条支流斩断,从此,多摩草原上就再也没有生命之源了。”
而斩断天母河,遭殃的不仅仅是多摩人,就连鹿鸣城在内的西北十几座城池,都面临着缺水的问题,只不过他们尚且有一些小的支流可以利用。
但这也仅仅是杯水车薪,没有水源,就意味着没有作物,没有畜牧,也造就了鹿鸣城这种以商养人的特殊城池。
“这就是你们特地将我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吗?”连清儿忽然问道。
阿纱依点头,道:“没错!你会帮我们吗?其实我们羯族也非常需要水!”
连清儿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先皇做出的这个决定,从国家安定上来说,确实有效,但是这种安宁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
如果说她有本事让战世宣或者荣安帝同意将河流重新疏通,那日后多摩的壮大,是否又会对大雍造成威胁呢。
“你们为什么要找我?”连清儿感到很奇怪。
“因为只有你是最合适作为多摩人和大雍之间的纽带,更准确的说是,是作为我和睿王之间的纽带。”赴阳君说道。
连清儿并不知道这两种说法到底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因为,现在的多摩并不是一个整体的。”阿纱依敲了敲桌子,“大汗有两个儿子,东狼君和赴阳君,一直率兵攻打鹿鸣城,主战的是东狼君,赴阳君其实并不想开战。”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另一番情况,连清儿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战争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和大雍谈判。”赴阳君说道。
他还记得他在父亲和兄长的面前说起这个提议的时候,遭到的嘲讽。
“哼,大雍这群伪君子,要是他们想谈判,早就应该将天母河疏通了,哪里还需要我们去找他们,依我看,就得让他们看看我们多摩人的雄姿,就算是没有水源,我们也是最强力的虎狼之师!”
东狼君的眼中迸发出兴奋的目光,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对大雍出手了。
“可是天母河的事情,是大雍上一任皇帝的事情,如今他们已经改朝换代,听说现在的大雍皇帝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只要我们与他们和平相处,这一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何必要弄到现在这个样子!”赴阳君反驳道。
“那你倒是说说,如果他们放了天母河,等我们再次强大的时候,难道大雍的皇帝不会再将我们看作眼中钉吗?”
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多摩大汗制止了两个儿子的争论不休,最终将天平倾向了大儿子。
“东狼说的对,与大雍和谈,就是与虎谋皮,还不如大干一场!”
就这样,攻打大雍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即使赴阳君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
“所以,其实你除了想要让我们帮你疏通天母河之外,还想让我们帮你夺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