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秀面上仍是载满笑意,粲然的模样使得令月再度沉沦在他倾世的容颜中,她几乎无法阻挡那来自心底的悸动与震颤。
“我……”
令月有些目眩神迷,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即可答应了吧,显得自己不打自招,有些太急切,说不去吧,又违背了自己的内心,此时的她正在天人交战,找一个合适的答复。
突然,一滴豆大的水珠倏然落在令月眉心,虽是暑季,但那股凉意仍然让猝不及防的少女打了个冷颤,哎呀了一声。
俯首摸去,那水珠早已散成一团水渍,弥散在指尖……
继而更多的雨点开始落下,打在周围的树叶草木上,激起一片噼啪之声,往日令月直觉这些声音煞是助眠,但现在自己身处雨中,且没有遮蔽物,顿时感觉不好了!
雨点一滴追着一滴的落下令月的发髻上,鬓角上,衣裙上,只是数息便让她有了狼狈之态,令月用手顶在头上,向四周看了看,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奈何这一片都是些小树花草,更别提什么亭子了!
此时此刻,令月只觉得倒霉,居然正好摊上了,正想着要不然再让裴延秀翻墙过去摘个荷叶来挡雨,转过脸看向他那边时,眼前突然一黑,像是被什么盖住了一般,一股温暖袭来,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瞬间止住了她的步伐……
令月脑中顿时一片浑沌,视线被覆盖住她没有了安全感,双手下意识向前探,径直环住了什么,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待到眼前重新一亮时,令月臊的没脸见人……
方一落雨,裴延秀看见那小丫头着急忙慌的模样,二话没说就把外衫脱了下来,趁小丫头没察觉一把罩在了她头上,因着身形差距,外衫将令月从头盖到了脚,遮的严严实实的,再也没叫雨淋着……
但,自己刚将外衫披上,面前的小娇娇便伸出了一双白嫩的玉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身,抓的紧紧的,似受惊了的模样。
裴延秀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慢慢将外衫拉下,露出了少女讶然的小脸,看着这张小脸从讶然蹭的变为羞臊,裴延秀心中好笑。
“别动,再被雨淋了别怪我……”
见令月挣扎,裴延秀再度按住了她,将外衫又拢了拢,轻声细语道。
“那……那你怎么办,你这样回去,是会生病的,还是……”
眼前少年脱下外衫后,里面就剩下一件白色的内袍,现下也被雨点浸出了大片暗色,虽说裴延秀戴了幞头,但那东西哪里能挡的住这迅猛的雨滴,顺着那纱帽流了进去,染湿了他一大片乌发,再顺着那精致的轮廓肆意流淌而下,于线条分明的下颚处缓缓滴落……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一副狼狈的模样,但对于裴延秀这样的人来说,在他的身上,令月没有看到一丝狼狈,整个人依旧是风华倾世,让人赞叹……
雨水似乎反而让他多了一些惑人的韵味。
“不碍事,我是个男子,被淋一下无妨,不像是你们女儿家,身子娇贵,若是感染了风寒就麻烦了,披上吧!若是想感谢,就明天来为我送行……”
雨幕中,少年咧嘴笑了笑,那股子明朗顿时驱散了这雨幕中的阴霾,让令月心中暖意倍增,也跟着轻笑了一下。
他转身奔入雨幕,仍然是一个利落的上了墙,在墙头上顿了顿身子,回看了令月一眼后,彻底消失在令月眼前……
她知道,那一眼,是在不舍……
……
七月十五,圣人任裴家三郎为平寇大都督,官升四品,封号不变,仍保留宁远将军名号,于承天门外送行,以示恩宠。
第二日,或许是天公作美,昨夜的大雨淅淅沥沥了一夜,但在清晨时分骤然间停歇了,微弱的阳光开始出现,空气中满是雨后的清新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这一日,令月早早的起了身,稀奇的没有贪睡,一番洗漱打扮后挑了一件极为显眼夺目的火红色窄袖长裙,扮了一个娇艳姝丽的妆容,一大早就匆匆带着婢女出了门,直奔紫宸殿而去……
本以为要经过一番软磨硬泡阿耶才会携她同去,没想到阿耶一见她来便一副等久了的模样,立即招呼她坐下用朝食,叫她用完后一起去承天门。
正合我意……
令月按兵不动,顺势接下了话,乖乖的应下了。
看着一脸偷笑的少女,庆徽帝了然一笑,继续用着膳,不做其他。
用完膳后,令月随着阿耶一个轿辇,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承天门上,刚登上城楼,便看见承天门下乌泱泱的一大片将士,皆身穿黑金色甲胄,是为明光铠,全身以精铁打造,胸前缚两块金色的明光甲,用以防护胸腔等要害部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此刻,无数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冒着冰冷的寒气,许是因为他们的主人皆久经沙场,连带着铠甲也是沾染了几分血气。
无垠的旌旗绵延了整个朱雀街,叫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裴延秀很显眼,令月一登上承天门便注意到了他,倒也不是因为他居于三军之前,而是他秀美绝伦的面容和那自己一出现便将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他也是一身甲胄,但身上甲胄却比身旁将士更加黑沉一些,不像其他将士们那耀眼的金,而是偏深沉的暗金,有种低调的奢华。
他淡笑着,从马上跃下,朝着庆徽帝和令月行了一个臣礼,声音清越明朗,透着年轻人的朝气与蓬勃。
圣人浅笑着叫他免礼,说了些鼓舞士气的场面话,将承天门下的气氛调动的火热无比,一片赤诚高喝声不停传来。
令月若有若无的将目光投在三军前的小将军身上,只觉他身着铠甲的模样似乎比平日显得更加英武倜傥,一时间移不开目光……
裴延秀能感觉到,承天门上那抹亮眼的绯色在一直注视着他,好似失了神一般,他知道,她终究是无法拒绝自己,对自己有了念想……
如此想着,裴延秀觉得这一次平寇都充满了欢喜,虽说会分开些日子,但老祖宗不是有句话,小别胜新婚嘛!
再次跃上他的乌雪,勒转马头,准备离去之时,他回头 嘴唇张合,对少女说了几个字,才带领将士们拜别圣人,纵马而去……
令月看清了他的嘴型,他在对自己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