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贾聪明从学堂里回来，却是带给一家人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村子里的井水居然枯了？这怎么可能？”白氏第一个听说，不敢置信的伸长脖子反问。

贾老太也不可思议的看过去，手里拿的针线都掉了，同样纳闷的追问：“我嫁到绿柳村几十年，就连最干旱的年头，也没见那口井干枯过。你这孩子是不是听岔了？”

贾聪明一见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那是立刻掐腰郁闷的脸都变了颜色。

在这个家里，贾聪明是唯一上过学堂，而且留在学堂里读书的人，这是他的骄傲，是他比别人知道的都多的根本，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质疑。

“什么我听岔了！我看是奶奶你老糊涂了！之前村长已经在村中看过那口井，说是大家吃喝可能差不多，却不够用做其他用途。所以以后无论是洗衣服还是浇地，都让大家去河边呢！如果你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问村长，居然还怀疑我的耳朵？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老糊涂了？什么都记不清楚吗？”

这话如果要是别人怼贾老太的，那肯定是要被打耳光的下场。

然而这话如果是出自贾聪明的口，那贾老太是极其乐意听的。

于是她老脸上笑得跟一朵喇叭花似的，连连摇头摆手讨好的劝道：“我聪明的大孙儿别生气嘛！奶奶只是惊讶，不是怀疑你哈！你那么聪明，学什么都灵，自然不会听差的，你说的对！以后不去就不去了！”

贾聪明闻言得意的双臂抱肩，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贾老太冷哼。

可是这话一出口，贾修和贾义兄弟俩却是皱眉了。

“娘，这河边距离咱家多远呢？我们怎么挑水回来，让甜妹洗衣服啊？”这一句话虽然带着无比的郁闷，可是仔细听来，却还有哥俩的窃喜。

贾老太闻言看了看他们哥俩，又看了看俩儿媳妇，直接改了贾老头的吩咐：“那就让白氏和王氏去河边洗衣服吧！”

“娘！洗衣服是甜妹是活儿，为什么要我们来做啊？”白氏拧眉出声抗议。

贾老太闻言使劲一哼，对比让儿子受苦，她自然更希望是儿媳妇出力。

“有什么不行的啊？难不成你们还想甜妹晕倒在河边？把咱家本来就不多的衣服都丢了吗？”

“再说了，你们那些内衣内裤的，如果让外人看见，由甜妹一个小丫头洗，你们就不觉得丢人吗？所以这事没的商量，以后的衣服，都归你们俩去洗。一人一天，谁都别想偷懒！”

说完后，贾老太就端着针线笸箩，又提着半干被划坏的自己衣服出了门。

今天又是没了三个铜板，又是丢衣服和坏衣服，她这肉疼的劲儿还没过去，气自然是不顺的。

柳甜妹躺在距离堂屋不远的木板屋里，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以为这些就到头了？

她一定会把这个家里，原身从前所承受的一切，都好好‘回报’给这些人的。

等着瞧！

***

柳尧在地里赶活，一直做到天都大黑，实在看不见才回来。

结果这一进门，就被贾老头和贾老太给拎去，狠狠的训斥道：“好你个柳尧啊！你拉家带口的三口人，在我们贾家吃了十三年的闲饭，怎么地？如今翅膀硬了？居然在外面说我们贾家的人对你们父女俩不好？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柳尧被贾老太的抢白给训斥的愣住了，憨厚黝黑的脸上，是难堪又无奈的神色。

可是无论他心里有多少话，一直以来都是说不出口的。

贾老太见他不语，就好像是能把今天所有不愉快，都找到宣泄口一般，对着他继续喊道：

“你自己也不想想，如果当初我们不是看在贾宝的份上，怎么可能收留你们爷俩。就是为了你们爷俩，我唯一的闺女才会死的。原本你们父女俩，和我们贾家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就是太过好心，才收留你们爷俩。”

“怎么地？如今闺女大了，翅膀硬了，你就在外面胡乱宣扬，说我们虐待你们父女了？我们让你们父女在贾家白吃白喝，就算对你们好了？柳尧，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挺大个男人，怎么就那么恬不知耻？”

贾老太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直接捅到柳尧的心窝子。

尤其是贾老太在说到贾宝的时候，柳尧低下去的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

不管贾家的人怎么样，贾宝都是柳尧最深爱的妻子，她兼具女性所有的美德，是柳尧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女人，因为他们父女俩，在娘家备受欺凌，长期的抑郁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病不起。

贾家明明手里有钱，却说贾宝已经嫁人，不再是贾家的孩子，所以不管柳尧当年怎么下跪恳求，贾老头和贾老太都没给她请过大夫。

结果没几天，贾宝就病死了！

如果不是怀里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柳尧绝对会离开贾家，哪怕是饿死都不会留下来。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是一丝残念，因为柳甜妹还要活下去，他不能让女儿死在外面。

柳尧陷入回忆的旋窝，另一边在到处漏风的小木屋的柳甜妹，也听到贾老太的大骂声音而冲了进来。

结果一进门就对上贾老太越说越愤怒的老脸，而后当着柳甜妹的面儿，她一巴掌就甩到柳尧的脸上，根本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住手！”柳甜妹看着贾老太还要继续打，大喊一声就冲了过去。

贾老太闻言当真顿了一下，可是看清楚喊的人是柳甜妹，而且已经冲过来了，那巴掌就直接改了方向朝柳甜妹打去。

也不知道柳尧到底是因为疼爱闺女，还是被骂到了极点，这会儿居然一言不发的直接使劲攥住贾老太的手腕。

那早已经疏松的骨头，哪里经得住常年干农活的大男人这一抓？

“啊！我的手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