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停下脚步,扭过头去,却见偌大的屋内并没有一人,可那声音明明从那方发出来的,眼前却是一场空荡。
“你……你在何处?”唐谷溪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多一会儿,只见前方暗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原来是帘子挡住了她。帘后的小隔间里并没有点上灯,因此里面漆黑一片,那帘子虽是丝绸,但厚实紧密,既轻盈华美又遮挡光线,使外面的人压根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花宁一手拨开帘子,款款走了出来,嘴角带着浅笑,脸上妆容精致,摄人心魄的凤眼直直注视着她们,眼角殷红淡抹,如凤尾般上扬美艳。
唐谷溪暗暗惊住,心中慨叹道,这样美貌的女子她可是头一回见,可偏偏是在这个不情之请之上。而这天仙般的美人儿,竟然是炼制丹药、饲养蛊虫的高人,更是宫中残害无数罪不至死、甚至冤枉无辜之人的刽子手!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看似反差极大的二者,竟然同时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虽说花宁是为大王做事,然而这梅月司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称号,这几****也是听闻了不少。因此,即使眼前的女子分外妖娆,美艳绝尘,还是令她感到了一丝的不寒而栗。
“你们两个,谁是林落?”
唐谷溪看了林落一眼,二人皆未说话。
花宁冷笑一声,目光斜斜地睨着她们,“不用说了,我看出来了。不过……你又是谁?我不是说过吗,旁人不许入内,那些侍卫,是耳聋了吗!”
“花司主。”唐谷溪拱了拱手,“花司主,你先别动怒。我是唐谷溪,是林落的朋友……也是她的徒弟。此次前来,正是我有难事,才想让司主帮小女这个忙。因此,司主有何想说的,只管问我就好了。”
“哦?是你?”花宁缓缓走了过来,站到她二人面前,目光在唐谷溪身上打量片刻,“你是说,这个需要解药的人,是你的朋友?”
“是,是我一个兄长。”
“原来如此……”花宁轻挑柳眉,细语轻柔,“这么说,齐煜所言,也不完全是假了?”
“齐公子为人正直,热情好客,此次来问司主讨药,也是给了谷溪极大情面。可未曾想到……今日前来……费了一番功夫,我是想着,怕是诚意不够,因此就急着过来了。”
花宁听罢,轻轻一笑,将目光缓缓游离到了林落脸上,“情面?我看……是给林女侠的情面吧?”
林落垂下眼帘,躲开了她的目光,拱手道:“如果司主真能给我俩那毒症的解药,那任何吩咐,林落都悉听尊便,说到做到。”
“你们说的倒轻巧!”花宁转身坐在了凳子上,长袍扬起,随即袖子一挥,扣在了扶手之上,“你二人当我梅月司是街坊上的大药房?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先不说我能不能将那解药调制出来,即使会,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交到你二人手上!”
唐谷溪一听急了,急忙跑到她跟前,道:“花司主,谷溪求你了,秉风哥哥的命全靠你一人能救了!我……我给你跪下!”
她当即跪了下来,抓住花宁的裙摆,“花司主,求你无论怎样一定要试一试,如果真能将解药调制出来,那谷溪愿意把命给你!你让我做何我便做何,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赴汤蹈火去取!”
花宁脸色清冷,眸子轻轻朝她一瞥,便将目光移开了。她抬起袖子,将唐谷溪抓在她裙上的手甩了下去。
“求人之事,谁不会说两句好听话?”花宁语调冰冷无比,“何况,我要你的命作甚?一文不值。”
“那……那你想要什么?”唐谷溪强忍泪水,感到从未有过的卑微低贱,在此刻似乎所有尊严全都不值一提,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怒怨气。若放在以前,她那鞭子恐怕早已亮出来了。
“不过……”那花宁神色一变,似乎动了恻隐之心。
唐谷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忙问:“不过什么?”
花宁邪魅一笑,睨向林落,“不过她的命,倒是可以。”
“她的……”唐谷溪未反应过来,她顺着花宁的目光望过去,突然一脸煞白。
“唐姑娘,你没听明白吗?”花宁俯下了身子,眸中带笑盯着她,语调轻柔无比,“我说,她的命……可以。”
唐谷溪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盯着花宁,接着,她提起裙衫,“噌”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可怜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怒气冲冲转过身去,走至林落旁边,拉起她的手就向外走。
结果还未走两步,林落便手上用了用力,将她拉住停在了那里。“别冲动,你仔细想一下,她怎会要我的命呢?良机不可失,走了就再与解药无缘了。”
唐谷溪陡然停住,垂下头沉思了一下,双眉微蹙,“可是她要……”
林落双唇紧闭,笃定地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唐谷溪恍然大悟——她方才情绪激动,怎会不假思索就进了别人的圈套呢?先不说林落的身手能不能被她所伤,光是齐煜在外面,而且又是宫中禁地,她怎会轻易让一个人赴死呢?
花宁见她二人停下,便站起了身,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捏在手里扬了扬,“唐姑娘,你看,药都已经配出来了。”
唐谷溪身子一凛,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她手中那个紫色小瓶,目光像是攫住一般。“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呀,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林落听罢,皱了皱眉,凝视她手中的药瓶。
“看林女侠的表情,是不相信花宁呀。”花宁说着,便走了过来,缓缓转动手中的小瓶,“知道我方才为何从那暗格走出来么?因为今日整整一下午,我都在那处寻找方子配药。本以为最少得花个两三天时日,结果呢,也算我好运,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了药方,半日就配了出来。”
见二人还是不说话,花宁补充道:“你的那位什么哥哥,看来命不该死。”
唐谷溪的耐心已被消磨尽,冷冷盯着她,“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样吧。”花宁玉指一收,将药瓶滚进了袖中,两手端握在身前,“正月十五,上元节,宣阳城的夜市将会通宵达旦,歌舞升平,整夜不休,我的水云馆也是如此。那晚,你二人只管来水云馆找我,到了自会有人将你们带到我面前。到时,我们再详细谈谈条件,解药自然会归你。”
“上元节?”唐谷溪疑惑道,“可不可以早一点,我怕——”
“放心,这寒毒症为慢性病,差不了那几日的。”
“可是……”
“当然。”花宁转过身去,“如果你嫌晚,可以不要的。”
“我要,我当然要!”唐谷溪急忙道,“你能给我……我万分感谢。好,那就说好,十五那日,我俩去水云馆见你。”
花宁柳眉舒展,嘴角翘了翘,“十五戌时,不见不散。还有,此事……不可告知旁人,谁都不行。”
唐谷溪点了点头:“好。”
二人从屋内走出来时,夜已全黑,雪也已停下,地上显然比白日里积雪厚了许多,不再是薄薄一层。
林寻和齐煜在门外踱着步子,焦急难安地等着。忽见门声响起,二人忙抬头,看到林落和唐谷溪走了出来。安然无恙。
“如何说的?”齐煜问。
林落微垂着头,淡淡道:“过两日,她会给的。”接着,她便从齐煜手中拿过了剑,一言不发朝前走去。
林寻望了望她,不解地看向唐谷溪:“她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答应配药了吗?”
唐谷溪望着林落的背影,眼神有一丝落寞,没有回答林寻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她便从林寻手上抽出了自己的剑,也疾步匆匆地向前走去。
“咦,”林寻搔搔脑袋,大惑不解地看着连续走远的二人,“这二人究竟是怎么了?”
齐煜眉头微皱,叹了口气,紧步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