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鄱安,只有清晨还显得凉快些。驻扎在此的武贲军,西邻离山泾水,东靠鄱安州城,没有战乱的日子,还是极为清静宜人的。
练兵场上,齐煜左手拿着长剑,右臂则被绷带缠绕,挂在脖间。他的对面,是同样手拿长剑的叶英,而站在一旁观看二人比斗的,则是苏宸。
习惯了右手用刀用剑,初次换为左手,自然要艰难不便许多,周围的人都能看出齐煜的吃力来。但他毫不气馁,执拗地要用左手拿剑,实在不甘心在不征战的日子里,终日留在帐中歇息。
叶英因怕伤及他,因此出手小心翼翼的,少将军刺过来剑他便躲,刺不过来他也不忍心反攻。因此一场一场比试下来,齐煜也不由得窝火。
“苏宸,你上!”他扭过头,看了苏宸一眼,一把将剑扔在了地上,转身从旁边拿起一支长矛,丢给了苏宸,接着又拿了一把,握在自己手中走了回来。
叶英满脸难色地望了一眼苏宸,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拿着长剑撤了回来。
苏宸一把接住丢过来的长矛,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你何苦呢?没必要非得这么练,等你伤好之后,照样能操刀上战场。此刻,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吧?”
齐煜听罢,脸色未动,只是冷笑了一声:“竟然连你也说这是白费力气,即使白费又怎样?最起码此刻,能让我暂且忘记那不中用的右臂。”他抬眼看向他,“你来不来吧,少废话了。”
“好,”苏宸握起了长矛,缓缓点着头,来到他的对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陪你少将军……共同白费些力气。”说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举起长矛,飞速出了手。
两支银色的长矛相接在空中,击打出连续不断的清脆响声,同练兵场上其他士兵的对打声混淆在一起。叶英在一旁向后退了几步,抬起胳膊蹭了蹭头上的汗,气喘连连。这隐忍的打,原来要比激烈的打,还要费劲许多……
正在二人打得激烈时,一个士兵突然从营寨门口处跑了过来,脚步匆匆,神色慌张。
叶英首先扭过了头去,看那士兵的神色和跑来的方向,以为是哨兵发现了敌军行动,不禁紧张起来。可少将军和宸王子还在一旁对练,碍于方才少将军的怒火,他也不忍心打扰,直到那士兵跑到三人跟前,那二人才发现,并停了下来。
“殿下,少将军,门口来了一马车的人,说是认识将军等人,要进来。小的不知是何情况,因此跑来通知殿下和少将军。”
“一马车人?”苏宸放下了长矛,扭头看齐煜,“难道她们回来了?”
齐煜却面带疑色,道:“她们离开时是骑着马的,为何会驾一辆马车来?你可看清了,是一辆马车?车上一共几个人?”
“有两个年轻女子和一位年轻男子,还有两个老者,看着像一对夫妇。”那士兵道,虽说之前在军营中大多人都知道林寻三人,可也未曾谋面细看过,军营人数众多,又时隔良久,他倒是真认不出门口那三个年轻人。
“看来,那就是了。”苏宸点着头,面上有一丝欣悦,眸中也微微发亮,扬手对那士兵道,“快,快去请他们进来,带到主营前!”
“是!”那小兵接到指令,立即转身离开了。
“是林姑娘他们回来了?”叶英笑道,神采奕奕,“他们这么快就回来,看来收获不错啊!”
苏宸的目光一直望着营寨门口,虽然从此处看过去根本望不见那里,可他仿佛望穿秋水似的,整个神态都变了,立马拉过齐煜道:“走,快回主营去!好好整理一番!”
面对苏宸此等异常反应,齐煜却脚步未动,微眯着眼看向了苏宸,心中略有狐疑,“整理?整理什么?”
“整理……”苏宸也不由得怔住了,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我等穿着如此随便,又一大早在此处陪你练了许久,总得回去洗把脸换身衣吧!”他忽然发觉齐煜的眼光有些异样,同时也察觉到自己略微过激的反应,不禁面颊发热,清了清嗓子,补充道,“那样看着……也精神些,好歹人家是贵客……你走不走吧?”
齐煜依旧微眯着眼,在他脸上端倪良久,才将目光慢慢转向了叶英,二人对视一眼,即刻心领神会,两张脸上同时浮现出了诡谲的笑容,却都沉默不语,静静注视着苏宸。
“好,方才你陪我练剑,礼尚往来,我这就陪你回去。”齐煜丢下长矛,一把搭在了苏宸肩上,叶英嘿嘿笑着,跟在两人后面往主营走去。
“何谓礼尚往来?说的跟你欠了我似的……有本事,你就别回去,我苏宸还轮不到你来还债。叶英,陪你们公子继续在此练剑,千万别回来!”苏宸一边走着,一边将齐煜的胳膊从肩上拿下,向叶英丢去。
叶英忙不迭地扶住了齐煜,齐煜被他这么一晃,伤口上不禁传来了隐隐痛楚,倒吸一口凉气,对着苏宸的背影呲牙咧嘴:“你真是小气量,说都不能说了……”
“少将军,你没事吧?”叶英脸色却很慌张,望着苏宸的背影有些不解,“宸王子这是……”
“别理他。”齐煜轻笑一声,从叶英身上起来,“他是心里有鬼,不想在我二人面前怕被戳穿罢了。”他瞥了一眼叶英,嘴角荡开一抹笑意,抬步向前走去了。
叶英站在原地,抓了抓脑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不禁笑了起来,快步向前跟了上去。
主营中暂且无人,大将军和司马将军皆在外面巡查营寨,因此帐中只有他们三个。叶英将茶水全都摆上桌,又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擦洗一遍,待一切看起来整洁如新的时候,三人正好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似有马车停下来。
苏宸率先跑到了帐口,一把将帐帘拉开。
帐内的齐煜脸上却有淡淡的不安,左手不经意间抚上了吊在胸前的右臂,像是要逃避些什么似的,并未去看帐口,而是向里侧扭过了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