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姑娘有心寻找,那我明日便去她师父故居的地方打听一番,若是能将其先前夫人的踪迹打听来便好。可若是打听不出来……”柳月萤微微蹙眉,“那月萤也没法子了,还请三位恩人谅解。”
“那是自然。”林寻道,“你为我们帮忙去打听,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又何来的怪罪之说呢?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三人,怕都是要感谢你呢。”
“是啊,月萤姐姐,你只管放心去打听。不过……明日你一人去,未免不太方便。”唐谷溪沉思道,“今日那些地痞才受了气,想必心中有所报复,这几日,你还是不要孤身一人出门的好。”
“嗯,此话有理。”林寻点点头,看向唐谷溪,“不如这样,明日我同月萤姐姐一块去,我姐身体还需静养一日,你在家中陪她好了。”
“我身子哪有这么娇气,”林落轻声道,“我看,明日我们三人一同陪她去吧。”
唐谷溪点点头,“嗯,还是我们一起的好。”
听闻他们谈话,柳月萤轻轻笑了笑,道:“其实,你们三人、或者唐姑娘陪我去皆可,只是……唯独林公子,你不能单独同我去。”她顿了顿,“我身份特殊,免得到时让人看了笑话。”
林寻一愣,刚想说什么,便又突然停住了。他明白柳月萤此话何意,她孀妇一人,久居家中,身边乍现一男子携同上街,必然会引起旁人的耻笑和猜忌,招来不必要的闲话。
林落和唐谷溪一听便懂其意思,二人不禁再次望向柳月萤,夜色下的面纱显得更为神秘莫测了。
“月萤姐姐,”唐谷溪想了想,还是咬牙开口,“我可否问你一句不该问的?”
柳月萤望向她,不知其为何意,遂点了点头。
唐谷溪看了林落和林寻一眼,最后迎上柳月萤的目光,“你……既是水云馆的旧人,又生得如此美貌,怎会早早嫁人呢?你的夫君,又是何等人士,他既能将你赎回,那家中也不应该败落至此啊。”
听罢,柳月萤微微低下了头,闭口沉默着。唐谷溪三人各自相看了一眼,为方才的唐突有些羞愧,知道柳月萤不想开口,她正想要作罢,却听得前方传来了一句沉吟。
“你们,有所不知了。”她目光如流水,缓缓流淌在夜色中,“三年前,花宁的师父逝世不久,她便要带着水云馆的众姐妹远走他乡,另谋生处。可是偏巧当时,我的脸被一宾客醉酒时所烫伤,留下了疤痕,花宁便……便不要我了,将我逐出了水云馆。”
她顿了顿,接着道:“离开水云馆之后,我别无去处,父母早已双亡,只得匆匆嫁给了一农夫,也就是我故去的相公。相公……对我很好,是他看我在街头备受欺凌、无处可归之时,将我带回了家,好心收留我。不久之后,我俩便成亲,一起忙田里的农活,日子虽不富足倒也自在。”
唐谷溪等人静静听着,看她说至此便停住了,便问:“那后来呢?”
“后来……”柳月萤轻轻抬起了头,脸上的安详换成了一副凄凉,“后来有一日,相公下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当时已经有了身孕,因此并未出田,等到傍晚邻里将相公的尸首带回来时,他的身体……早已经冰凉了。”
柳月萤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哽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没了。他们都说,相公是猝死在街头的,可是,我分明看到了他身上的淤青和血痕,他……他是被人打死的!”她最后一声异常凄厉,说罢便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滑落,浸湿了面纱。
唐谷溪三人听完,皆受震动,如何也未料到柳月萤竟然遭此不幸,命途坎坷至此。看着她泪流满面、凝噎无声,三人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任何言语在如此悲恸面前,早已失去了分量。
“真是可恶……”唐谷溪看着地上,眼圈发红,“打死你相公的那些人,你可知是谁?”
柳月萤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言语。她平日里的隐忍与淡定在此刻分崩离析,或许是因为夜色下看不清彼此脸庞,又或许是话到桥头、遇到了所信任之人,因此将心中积郁全然倒出,却未料到自己能否承受得住再次的痛苦。
“她的夫君死后,谁最受利,就应该是谁了。”林落脸色凝重,轻声说道。
“你是说……今日遇到的那三人?”林寻惊道。
林落未说话,转而看向了柳月萤。只见柳月萤平复了下来,泪眼朦胧地望了一眼林寻,停顿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果真是他!”林寻面色发红,一拳击在了自己腿上。
唐谷溪明白了过来,又气又惊,“竟然是耿三拳……看来,今日该把他打死的!竟然饶了他一命。他恶意害人致死,随意便将一个人如蝼蚁般碾碎,只为了寻欢作乐,无法无天。此种人不杀,天理难容。”
“早知道是他,我当初就不该把剑收进去。”林寻狠声道。
柳月萤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慷慨士气的三人,心中感慨良多,也欣慰不已。她恢复了平静的状态,对他们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月萤恳求三位恩人,不要去报复那人。你们杀了他,惹祸上身,不杀他,滋事更多。眼下平稳的日子,已经算好了,我不再多求。”
“这还平稳?”唐谷溪冷哼一声,愤懑满怀,“你这不叫平稳的日子,这叫刀尖上的日子,担惊受怕的日子!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在外多停留片刻,还要忍受那厮的****骚扰,何来的‘安稳’?况且,他杀了人就无事,为何别人杀了他就要惹祸上身呢?此逻辑不通。”
听完唐谷溪这一番激论,柳月萤黯然垂下了头,羞愧而无奈。
林落轻轻咳了一声,给唐谷溪使了个眼色。唐谷溪被她会意之后,才稍稍平静了下来,知道自己方才言语过激了,可又觉得自己所说有理,因此也不知该作何话了。
“我看,我们还是听月萤的吧。”林落道,“可是,若再有下次碰到他来滋事,月萤姑娘,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