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再不回来,岂不是要被你给卖了!”崔愠一袭绛紫色的衣袍,随意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双眼微眯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眼波流转溢出淡淡的讥讽。
这些年,他一直未曾续弦,又对他与阿锦很是疼爱,整个人燕京城中谁人不知他是个痴情的,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慈父。
可他莫不是演着,演着便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崔寅皱着眉头说道:“你早已弱冠也该娶妻了,你祖母年级大了,唯一放心不是的便是你与阿锦的婚事,也该让她了却一桩心愿不是!”
崔愠缓缓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崔寅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家阿瑶性子极好,与我们家也是门第相当,这门婚事已经定下了,你愿意也得娶,不愿意也得娶,总归父亲都是为了你好。”
“父亲!”崔愠一改往日顽劣不羁的模样,他凝神的看着崔寅缓缓说道:“我是不会娶王月瑶的,你若是耐不住寂寞,想要攀附王家的门第,你自己娶了便是与我何干!”
崔愠说出的话恁的大逆不道。
“你这个逆子,你便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吗?”崔寅极少真正对崔愠发火,可这次他是真的发火了,他冷冷看着崔愠,抬手朝他的脸上扇去。
崔愠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满目讥讽,勾唇笑道:“父亲莫要以为我那时年岁小,便不记得当年的事,母亲身子一向极好,且怀阿锦时又是二胎,如何会突然血崩难产而亡?”
崔寅顿时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瑾娘是谁?父亲莫不是忘了吧!”崔愠勾唇冷冷一笑,双目阴郁寒气森森。
“你。”崔寅猛地后退了一步,满目震惊的看着崔愠。
崔愠缓缓松开他的手,眯眼一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你与祖母都心知肚明,我外祖母家找上门的时候,祖母为何着急发落了莫瑾娘与你那庶子,不是为了让我外租家消气吗?”
崔寅一言不发的看着崔愠,仿佛从不曾认识他一般。
崔愠下颚微抬,云淡风轻的看着崔寅接着说道:“祖母是要你把莫瑾娘与你那庶子打杀了的,可父亲必然下不了手的对吗?”
依着他的性子,定是把他们藏了起来,这些年他虽然未曾续弦,可每年总要远行几次,可恨他派人跟踪了几次,一点端倪都没有查出来。
可也正是因此,才越发可疑了。
“一派胡言乱语,是谁在你耳边说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混账话?”崔寅声音一高,冲着崔愠厉声呵斥道。
“母亲拼死生下的女儿,你却给她起名锦,又是为了纪念那个?每每午夜梦回你便不觉得良心难安吗?”崔愠说的极慢,看着崔寅的眼中闪过一丝猩红。
他的外租是柳州贺氏,那也是名门望族,钟鸣鼎食之家,虽不及王家,陈家,还有崔家这样的门第,却也不差多少,只是十分低调罢了。
“阿愠,你是听了谁的蛊惑,才信了这些锥心之言,这些年父亲待你和阿锦如何,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崔寅声音低沉,忍不住红了眼眶,瞬间好似苍老了几岁。
“我是不会娶王月瑶的,若是非要联姻,便让你那庶子娶了吧!或者我把崔家嫡子的位置让出来也是可以的。”崔愠淡淡的看了崔寅一眼。
语罢,提步就走。
“阿愠,王月瑶你是必须娶的。”崔寅看着崔愠的背影沉声说道。
崔愠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理都没有理崔寅。
崔寅眉头一蹙接着又道:“你不是钟情那个谢琅华吗?”
“父亲你想做什么?”他声音一落,崔愠骤然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崔寅,双眸一片冰封。
“父亲自会让你如愿的。”崔寅一字一句的说道,依旧一副慈父的模样。
“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便揭了你道貌岸然的假面。”崔愠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砰……”他一把推开门,竟发现崔锦站在门外。
与她同在外面的还有崔大,崔二。
“阿锦!”崔愠眉头一蹙。
崔寅也朝崔锦看来。
“阿锦。”崔寅面上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慌乱,提步朝崔锦走去。
崔锦面色难看的厉害,她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说道:“父亲,兄长说的可真?”
“阿锦,你休要听他胡言,这些年父亲待你们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崔寅凝神看着崔锦说道。
也怪他刚才太过震惊,以至于麻痹大意了,竟没有发现门口有人。
崔锦抬头朝崔愠看去,她眉头紧锁,喃喃说道:“哥哥,你说?”
崔愠淡淡的扫了崔寅一眼,说道:“你还是问他吧!”
他抬眸朝崔大崔二看去。
迎上他的目光,崔大和崔二瞬间垂下头去。
他们把娇娇找来,也是怕郎君与家主闹得不可开交,想着家主与郎君最疼爱娇娇了,便让娇娇过来劝一劝。
谁知道竟听到了这些连他们都不知的事。
崔愠提步就走。
崔大和崔二紧随其后。
崔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她嘴角勾勒着一抹冷笑:“父亲,你倒是告诉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名讳中的这个锦字,又是为哪个取的?”
她这个兄长,她最是了解了,虽然行事有些荒唐,但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且事关母亲他绝不会随意妄言的。
他既然说了,那便绝不是空穴来风。
在此之前崔锦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幸福的,她虽然幼年丧母,可祖母,父亲,兄长都对她宠爱有加,也没有别的大家族那种勾心斗角的污秽事,更没有庶姐庶妹的与她相争。
可没有想到在这花团锦簇之下,也是这样肮脏不堪。
崔锦说完转身就走。
“阿锦!”任崔寅如何唤她都不肯回头。
崔愠缓缓坐在软榻上,淡淡的扫了崔大和崔二一眼,开口说道:“多派几个人保护阿锦!”
“是。”崔大崔二拱手说道。
崔愠双眸深邃,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阿锦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让她知道了,他们身为儿女,有权利知道母亲是如何死的,不能一味的被人蒙在鼓中。
老头子口口声声这些年对他们宠爱有加,从前他小不懂事,认为他宠着他们,纵着他们便是疼爱他们。
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样。
以他的名声,王家如何肯心甘情愿的把王月瑶嫁过来?
这哪里是善缘?
分明只会让王家所有人憎恨于他!
他明知道以他的性子,必不会乖乖听话娶王月瑶的,还偏偏趁他不在定下婚约。
若是他闹腾起来,坏了崔王两家的联姻,正好给族中的那些老家伙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把崔家家主之位传给旁人。
若他猜测的没错,他那个庶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谢琅华稍作休息了片刻,又吃了一盏茶,刚准备起身去老太太房中。
“姐姐!”怎料,谢瑶华在婢女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真可谓步伐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韵味。
也难怪连太子殿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眼中透着得意,脸上带着张狂,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了就叫人不喜。
可偏偏世间男子,皆是喜爱这一口的,且欲罢不能。
谢琅华淡淡看着谢瑶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来我这里做什么?”
谢瑶华扬眉一笑,那一笑当真绚丽无比,她下巴微抬,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娓娓道来:“我是来让姐姐看看,我如今过的有多滋润!”
谢瑶华说着也不等谢琅华开口,接着又道:“姐姐怕是后悔了吧?后悔把我送到太子殿下身边。”
她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脸上的笑纹越发的深沉。
她找大夫看过萧禾给她的坐胎药,大夫说了没什么问题,也确有助孕的功效,她已经服下,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了。
深宅后院之中向来都母凭子贵,若是她能一举诞下男胎,便是未来的太后也是做得的。
“后悔自是没有的,我只盼着你能笑的久一些才好。”谢琅华也不恼怒,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脸上满是从容。
“姐姐不必担忧,我一定会笑到最后的。”谢瑶华说的很是笃定。
她如今不就把一手烂牌打的很好了吗?
她已然是太子后院最得宠的妇人了。
哪个不羡慕她!
“可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呢!纵然是妆容精致,可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谢琅华浅浅笑道。
谢瑶华面色一僵,瞬间恢复如常,她看着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姐姐这话可真酸,若不这样好了,你求一求我,我同太子殿下说说,让你也入了太子后院,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做姐妹了。”
“这就不用了,我看你眉心笼罩着一团黑气,只怕是亏心事做得多了,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吧!”谢琅华扫了谢瑶华一眼,接着说道:“依我看你还在做一场法事,送一送那些东西的好,免得阴气缠身折了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