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说过我是秦楚昂么？”银白色的机甲里传来嘲弄的声音，那个机甲的主人低低笑着，即使隔着那虚无缥缈的无线电的传输和糟糕的音质扭曲，容凡扔够能够感受到那个男人话音里的贵气和狠戾。

这是一个不把杀人当回事的人，是一匹真正的狼，容凡敏锐的生物感知能让他感受到这人身体里流淌着冰冷的血液，只要让他抓住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容凡撕碎。

在机甲配置完全相同的情况下，这两个人的胜败就变成了精神上的博弈。两个人神经绷紧，像是在草原上相争的猛兽。身体里的血液沸腾着，奔腾着，咆哮着。各自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伸出自己锋利的爪子，用力抓上对方的后背和咽喉，利爪刺入皮肉，再狠狠的咬下咽喉。

你是狼，我也不是羊！

容凡再一次招架住雪狼的攻击，双臂架起，阻隔住雪狼的攻击，雪狼庞大而灵活的身躯企图将容凡的骑士号压在身下，他用坚硬的膝盖一下一下撞击着骑士号的腿部挡板，那里是交汇神经所在之地，攻击这里会让机甲的反应迟钝。

这是每个驾驶员都懂的常识，但是能做到的人没有几个，毕竟敌人不是靶子，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机会。容凡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帝国驾驶员的不凡，他冷血而冷静，一切的招数都是为了杀死对方，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什么迂回战术。

就是想要你的命，简单直接。

容凡的身体链接着骑士的神经系统，这说明，骑士每遭受一次攻击，容凡的身体就会感受到其中三分之一的感受，容凡的膝盖弯曲着颤抖，脸上也流下了豆大的汗珠。疼……他的腿已经不属于他了，他感觉腿马上就要断了，要被巨大的压力给硬生生砸成两半。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人的承受范围，任凭是谁遭受到这种攻击，都会痛的满地打滚，容凡也想打滚，但是他不能。

“呃……啊……”容凡咬着牙齿，将出口的惨叫压抑到喉咙里，他的脸上滚落痛楚的汗水，手臂紧紧撑着雪狼斩下的光刃。容凡发现，他一向引起为傲的精神连接法，终于显示出了它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疼痛感无法消除。如果消除疼痛感，他就失去了对机甲的支配权，如果想要继续保持机甲的灵活性，他就要一直忍受这种程度的非人的疼痛。“你杀了秦楚弈，你也杀了秦楚昂么！”

容凡猛地暴起，一脚踢到了雪狼号的身上，让雪狼号往后狼狈退了几步，金色的骑士号紧接着在空中一个空翻，另一只脚猛地踹上了雪狼号的下巴。

还没有站稳的雪狼号遭受了连续攻击，挣扎也变得无济于事，庞大的机体往身后倒去。容凡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紧接着展开了一系列的追击，将身上所有的子弹都倾注于此，可惜他的机甲没有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针对普通狼型机的子弹对雪狼号根本没起到多大作用。

雪狼号像是一个皮糙肉厚的野猪，猎人的枪都无法穿透。

容凡眯了眯眼睛，他看着在连续的枪林弹雨攻击下毫发无损的雪狼号，怨恨的情绪从心头升起。如果他身上装备S级武器就好了，他就可以直接杀死这个凶手，而不是对他无能为力。容凡脑子中忽然想起秦楚弈说过的话，他策划的核复活计划，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是么，这些人渣，都该死！

“你把秦楚昂怎么样了！”容凡狂怒追上落地的雪狼号，他大而结实的机械拳头一下一下砸向雪狼号的胸膛，几下就将那机甲的外壳砸的凹进去了一块。

就算雪狼号皮糙肉厚，容凡也要打死他！

那是驾驶舱的位置，驾驶舱里的那个人，容凡不管他是谁，他上次害死了吴寒，这次杀死了秦楚弈，下一次呢，下一次会不会是何宇，是大壮，莲火？还是曲青青？

容凡就是这么一个狭隘的人，不认识的战士不熟悉的战友牺牲了，他会难过会满怀追思和敬意，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像现在这样心痛。

他害怕失去，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这些，他不允许被夺走！

“怎么，你很关心他么？呵，他过的好着呢，起码比你现在好。”即使处于劣势，白色机甲也没有任何认输的迹象，雪狼号的驾驶员话语里带着刺耳的讥讽，他好像知道很多，他很了解容凡。

“我真的很抱歉呢，原本要杀的人是那个天才机甲设计师雷欧，想不到那个秦楚弈是个情种，居然会玩挡子弹这种戏码。杀了昂的哥哥，我也很抱歉呢。”那个男人轻笑着，被电流扭曲变形的嗓音让他听起来像是一个绑架犯。

“抱歉那就用命来偿吧！”容凡对着雪狼的驾驶舱又是重重的一击，驾驶舱的玻璃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这个人，他一定要亲手杀死。

“你能取走，就来拿吧。”被困在驾驶舱里走投无路的男人，居然开始轻轻笑起来。他的笑声显得那样刺耳，让容凡的热血涌上心头，愤怒让他涨红了脸，他的机械拳头已经砸烂了，露出了里头横七竖八的电线。他杀了秦楚弈，是不是也杀了秦楚昂！

容凡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只差最后一击就要将他的头砸成肉饼了。

“昂你个头，昂也是你叫的！”

“砰！”

最后一击。

这是很准确的一击，有着极其精准的瞄准，和极其敏锐的捕捉力。后坐力很强的辐射粒子弹，很难把握其射击的精准度，一般情况都是大概的瞄准，然后进行范围的爆炸攻击，这样的攻击手法大大的降低了攻击的效率，但是却是业内最普遍的攻击方法。

可是有人做到了，他的攻击恰到好处，粒子弹正正好好，恰如其分的轰到了骑士号的腿部。

那是容凡之前遭受攻击的位置，被粒子弹的爆炸轰开，铁片四处散开，炸成一朵小小的烟花。这是……

“报告，右腿完全失灵，全身精神链接被切断，警告警告，强制切断。”娜娜莉的声音变得急迫起来，容凡惊讶回头，看见远处端着一把粒子枪慢慢走进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衣料厚实，是帝国最好的衣料，熨烫的很服帖，尺寸也很合身，这是一身随时可以穿着参加晚宴的衣服，他的胸口还别着金光闪闪的金质奖章。

这是一个贵族，一个帝国的贵族。

他有着出神入化的狙击能力，和一张冷酷的，容凡很是熟悉的脸。

“秦……秦楚昂？！”容凡捂着自己失去知觉的腿，看着那个慢慢走进的人，那个他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他在这里拼死拼活的跟别人拼命，是因为他以为，他以为秦楚昂和他哥哥秦楚弈，都被帝国人给害死了。

现在，秦楚昂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这不可能！”容凡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他这样努力的做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他到底是为什么战斗，他到底是在为什么流血，为什么在与人拼的你死我活。

这一切都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意义。

他知道秦楚昂去了帝国。

他知道秦楚昂有重要的任务。

他知道秦楚昂没有死。

但是他没想到，秦楚昂，居然会真的杀了自己的哥哥，然后杀死自己。

这若是任务，这任务未免太残忍了。

容凡不相信，这是联邦的任务，这只是一个事实，一个容凡不愿意相信的残酷的事实。

秦楚昂，叛变了。

“你好，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端着枪的秦楚昂不疾不徐的走到容凡的身边，在火山的背面，没有人注意到这三个人的存在。

雪狼号已经彻底被击毁了，透过被砸破的玻璃，容凡能看见里面的半张脸，那是有着白皙的皮肤和薄薄的嘴唇的脸，可以从那半张脸看出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好看到不像是一个机甲驾驶员。

玻璃碎裂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色的伤痕，血液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流到了他的嘴边。他却笑弯了嘴角，红色的舌头伸出灵活的一舔，便将那血液给舔去了。

容凡打了个冷战，这是一个恶魔，秦楚昂便是跟随了他么？

容凡以为杀了他是给秦楚昂报仇，可是此刻看来，秦楚昂似乎并不需要他的报仇。

他的拳头举起，迟迟无法落下，只要最后一拳，他就能置这个恶魔于死地，但是他无法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被否定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为了心中那可笑的信念自以为是的前进着，却不知道这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以为是为联邦做的事，联邦未必感激他，他以为是为秦楚昂做的事，秦楚昂却完全不在意。

到底哪个秦楚昂才是真正的秦楚昂，他们在特博尔大学三年的友情都是假的么，秦楚昂对他的一切了解，都变成了此刻对付他的手段。

呵，原来杀人最痛的，是最亲近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