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家园保卫战, 最显眼的当属卫青。杀敌数量虽远不及正面战场, 却起到了围魏救赵的重大战略意义。听闻后方大本营被一锅端的匈奴,逮着大汉守备空虚的县城,草草劫掠一番就退兵了。
更关键的是, 首次远处塞外拿下匈奴的城池,长了汉朝的志气, 灭了匈奴的威风。大汉臣民个个脸上写着“风光”二字。
刘彻赐爵关内侯,虽然没有实际收入, 但卫青毕竟也是侯了, 有了底气,再无人敢拿他的出身背景说事。
其实对卫青而言,封侯升官倒是其次。
这天, 他早早地守在侯府外, 伸长了脖子望着道路的尽头。
每次听到马蹄声眼睛都会像猫头鹰那样发光发亮。
发现只是过路的又迅速黯淡下来。
“你至于吗?不过是迎姐姐回家,又不是娶媳妇儿……”
李陵牵着未婚妻, 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他和秋蝉已经订好了日子, 和和美美幸幸福福欢欢乐乐,看花觉得花是为他俩红的,看草以为草是为他俩绿的,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卫青的对门就是李广将军府, 李广老将军虽然捡回一条命,皇帝也没追究,可终究, 叱咤风云的老将军铭感皇恩,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该退休的时候,自动请辞,告别了军事生涯。以后李家还能不能在军事界立足,就要看李陵的武艺和秋蝉的肚子了。
秋蝉俏皮地对自己的准夫君说道:“等我们成婚那天,你也要像关内侯那样,在门口等我。不,要到街道上等着! ”
“嗯,我不会输给卫青的! ”李陵郑重其事地说道。
面对他们的调侃,卫青压根不予理会,千盼万盼地,终于盼到了姐姐。
从今往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偷偷摸摸地见面了!
——觉得这样形容姐弟有些诡异的请举手。
卫子夫如愿以偿地被放出了皇宫,为弟弟操持家务,她在宫中耳濡目染,长袖善舞,深谙待人接物的门道技巧,替弟弟搞好各种社会关系。设宴的座位安排,送礼的轻重,拿捏得格外妥当。一时间无论是清高的士大夫,或者低微的大头兵,或是皇宫中权贵,无人不施之于礼。
卫青名声鹊起,奠定了他在军中的地位。
然而,关内侯的尾巴没有翘起来,为人低调,待人亲切,不张扬不奢侈不浪费,是那种看到老奶奶过马路会搀扶、发现小朋友跌倒会立刻走上前扶起来、捡到金子也不会占为己有的正直少年。他的生活仿佛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每天不是练兵就是养马,只偶尔去平阳侯府坐坐,见见另一个亲切的公主姐姐,成全姐控之名。
除了卫青,保家卫国抵御匈奴的功臣们都得到了厚重的封赏。
只是在刘彻的刻意维护下,不是很惹眼。弓高侯和灌家,一个是高门侯爵一个是地方豪强,本来就是朝廷忌惮特别留意的势力,再往上封恐怕就要失去平衡了。
与凯旋而归的大军一同回来的还有张骞。
在后世,作为一个中国人没听说过张骞,就像一个欧洲人不知道哥伦布,那是要被笑话的。
而在公元前,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形容憔悴格外沉默的汉人,他随众位凯旋而归的将士走进长安城,别人满载欢声笑语,他背负的,却是失败。
张骞并不知道,当他拖着自己的影子回到汉朝,自己的名字将被载入光荣的历史。发现西域新大陆,走出丝绸之路等等功绩,会随着张骞这个名字,与日月争光,与天地同寿。
因为听说在敦煌与祁连山之间,有一个被匈奴单于扭下人头当酒虚的月氏国,张骞怀着一个伟大的外交梦想,踌躇满志地踏上出使西域的旅程。可如今匈奴都被打败了,他还没能走到西域,这如何不让他心灰意冷?
刘彻看到张骞依然很高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一时受挫在所难免。
他劝慰道:“子文(张骞的字)无需气馁,匈奴之患,非一朝一夕能够平定,日后还有你的用武之地。况且,被匈奴扣留耽误结盟,非你所愿,若不是关内侯奇袭龙城,机缘巧合救你出来,朕还不知你已经落难。”
当时骆驼队伍里的人不多,一个张骞,一个匈奴籍导游,一百号随从,山贼悍匪就能把他们拿下。况且,想通西域,就要从匈奴境内偷渡过去。一百多号汉人呐,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境,除非匈奴人的眼全瞎了。
匈奴巡逻兵将张骞将给了军臣单于,这位草原头号抢劫分子,听说张骞越境往西,牙笑掉都快了,他毫不犹豫地将张骞一行人扣押,全部软禁。
这一年来,张骞老实本分地牧羊薅羊毛养羊崽等羊崽大了继续牧羊薅羊毛,匈奴人对他日渐放松警惕,他趁机摸清了从匈奴到西域的路线和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寻找逃跑的时机。
“如今我大汉与匈奴开战,若想到西域更是不可能了。”张骞心灰意懒。
“子文莫急,先看看这个。”刘彻将一份公文递给他。
张骞扫了几眼,讲的是巴蜀之地的战乱,没什么特别的……扫到邛国,张骞眼睛一亮,喉咙连连吞咽。
他所知的西域地图中,有个大夏国,据往来的商贩说,那里可以买到来自邛的竹杖和蜀国的布。
邛国,在递国书请求大汉朝包养前,鲜少为人所知。历史上仅有的记载,不过是秦朝时设置郡县,到汉朝建国时废除而已。
“条条大路通西域。”刘彻恬不知耻地盗版权,他说:“出使西域,并不一定非要经过匈奴不可。”
汉朝通西域,走北道,有匈奴,于是走蜀道。由蜀通西域诸国,路短且无寇,是汉朝朝廷打通外部世界开拓视野、大汉臣民游山玩水逃命跑路必备的绝佳捷径。
“陛下圣明。”张骞心悦诚服,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比他还心急的是灌夫,好不容易回到长安,满心想念的人却不在,领了圣旨,草草谢恩。
灌夫脾气暴躁,却不怎么会与人有隔夜仇,看不顺眼,上去揍一顿,出了气就是了,像越王勾践白天黑夜都记挂着要报仇,那多辛苦。
只是这一次,他决定要每天睡前都要提醒自己一遍,牢记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至理名言,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此同时,他率领九哥的军队运走九哥的粮草拿着九哥的圣旨,凶猛地扑向西南。
这一去,就没回来。
不是所有出征的将士与恋人相约战后成婚结果肯定化作无定河边骨的那种没回来,而是乐不思蜀到了就不想走的那种没回来。
成都好啊,温暖湿润,气候宜人,川妹子又直爽又水嫩的有木有!
张骞没有在蜀地多待,而是等灌夫温柔地敲开夜郎国的大门,立刻抓住机会,开通西南夷的道路。郭舍人极力配合,征发巴、蜀、广汉的士卒,参加筑路的就有数万人,耗费的钱财用亿来计算。所以每次收到巴蜀方向的报告,刘彻都一脸菜色,削减宫内吃穿用度,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小金库,去填万国来朝形象工程的无底洞。
穷了刘彻,富了西南夷族。
他们将家里不名一文的土特产运往长安,换走一车车金银珠宝丝绸茶叶,更别说今后有汉朝这个经得起日晒火炼雨打风吹的□□。
“筹划西南的确烧钱,但这钱烧对了。”
小司马难得给了刘彻一个公正客观的评价。
他以独具一格的史官慧眼,看到了张骞此次远行的价值。
既然大夏国中流通的一部分大汉制造的布匹货物是从身毒国(今印度)贩来的。大夏距离汉朝上万公里,在西南方向,而身毒国又在大夏国东南方向,售有蜀国特产。
张骞以此推断出身毒国横在蜀国和大夏国中间,距离蜀国应该不远。
原来遮蔽汉朝投向世界的目光,不过是蜀地那片高山峻岭,只要绕一圈,视线就豁然开朗。
西域一直以来都风闻汉朝富饶兵强,只不过是路途遥远,道阻且长,才断念作罢。眼见张骞主动送上门去,自然倒履相迎,积极配合汉使西行的工作,大夏国派出向导,护送张骞至印度边境。
向导详细地介绍:“身毒国风土人情跟我大夏差不离,唯一的不同是,其民乘象作战,国临大水(大海)。”
“象?”张骞将好奇的目光投到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