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璇看着那抹粉色身影缓缓倒下，看着半空中那条水龙用着悲悯的眼神看着底下众人百态，而后似是不想再滞留下去，化成一小颗一小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润泽万物。

灵溪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他头上细发被雨水濡湿，紧紧贴在他脸上。他脸上雨水抑或是泪水落在鱼裳脸上，使她苍白的脸看起来更加惹人怜惜。

“灵溪哥哥，看见你为我哭，我好开心。灵溪哥哥，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暖，比天上的太阳都要温暖，以后你常笑，好么？”

“好！”

鱼裳费力地伸向怀中，缓缓掏出一块玉佩来，“灵溪哥哥，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灵溪将其拿在手中，心狠狠地震了一下，沉重点头。

“这是你送我的，说如果有一天，你会骑着高头大马，将我娶回去！灵溪哥哥，你还记得吗？”

灵溪早已泣不成声，将鱼裳抱得更紧一分，眼泪鼻涕狠狠地留下，“记得！记得！记得！”每说一个字就仿似耗尽他一分力量。

“灵溪哥哥，我也记得！”她用满是鲜血的手伸向灵溪的脸，替他擦去泪痕，“不哭，这是鱼裳自己的选择。灵溪哥哥，为了我，你痛改前非好不好？”

灵溪终是忍不住，大喘一口气，“你若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鱼裳微微一笑，她也不想死！她死了他的灵溪哥哥将会更加孤单，但她岂能轻易答应他，他不想骗她的灵溪哥哥啊！心里堵得慌，腹部的血好像流得更快了，眼睛一酸，更多的泪从眼角滑了出来，她转头望向古璇。

古璇只是呆呆地站着，见鱼裳看向她，心里一痛，缓缓蹲下身。

“古璇姐姐，灵溪哥哥不是坏人，你原谅他好不好？”

古璇心中悲痛莫名，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临死都记挂着她的灵溪哥哥。

许是见古璇长久不回话，鱼裳突然猛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古璇赶紧给她顺气，“你别说话，我答应你便是。”

鱼裳这才露出了笑容，长如蝶翼的睫毛缓缓落下，原本便赶过来站在远处的狐绯语四人呼吸都开始困难。匆匆跑过来时，只看到她紧闭的双眼。

一抹刺眼的红残留在鱼裳唇边，与苍白的唇形成视觉上的强烈对比，仿似洁白玫瑰落了红血一般，妖冶魅惑，带了堕落凋零的美。

灵溪仰头大叫一声，天上无根之水仿似感受到众人心中悲痛，下落得更加迅疾。

突然，鱼裳腰间乾坤袋亮了起来。

一条金色的小鱼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来，它只轻轻一纵，便跳到鱼裳身上来，又用鱼尾和两边的鱼鳍支撑着自己慢慢爬到鱼裳唇边，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立时，似有一条条金光围绕在鱼裳周身旋转飞舞。

狐绯语讶道：“快看。”

众人顺着她眼神看去，鱼裳苍白的唇竟有了点血色。

灵溪悲恸欲绝的脸终是有了一丝回暖，起身抱起鱼裳，“谢谢小金。”

小金直愣愣地看着灵溪，不明白眼前这个冷情冷心冷面大叔为何会说出这样礼貌十足的话来，不自觉地，嘴里吐出一个泡泡，风一吹，发出轻微的“砰”声，裂了。

鱼裳身体开始回暖，灵溪不再耽搁，抱起她，将唇贴近她耳朵，“我带你回水界，求界主让我俩在一起，不管娶你的条件是什么，就算要我性命，也要求她同意。”

说完抱着鱼裳走远了。

古璇还在地上默默坐着，狐绯语叹了口气，走上前跪坐在她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豆皮豆包花青素也默默走过去，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周围很静，静得只能听到风雨之声和鸟鸣声，几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竟有一种难言的哀伤。

古璇衣服已经湿透，可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良久，久到月上柳梢头时，一个白色的身影踏着月色缓缓走来。那人玉面无双，仿似从月中走出的仙子一般，一身白衣与银色月盘仿似融为一体。一眼望去，翩若惊鸿。

众人仿似有所察觉，鼻尖突有桃花香传来。豆皮见到那人，虽然依旧是他讨厌的眉眼，但此刻他却有一种救世主来临的感觉。

古璇自也感受到那人的到来，可她依旧不想理会。

墨谭在她身前站定，缓缓蹲下身，摸着她柔软的发，“傻丫头，人死不能复生。有为师在，蒋婆婆下一世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古璇这才抬起头来，“鱼裳会死吗？”

“鱼裳身为水界公主，出生便有一条小鱼相伴，人身若死，那条小鱼便是她第二条命。有水界界主在，不会有事的。”

古璇再次低下头来，“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

墨谭手一顿，又继续轻柔地抚摸她头发，“你能意识到自己没用，也不算太没用。”

古璇抬头，白他一眼。

墨谭浅浅勾起唇角，“不难过了？”

古璇抓起墨谭白如雪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有师父在，好像不难过了。”

墨谭被古璇的话弄得一滞，一时忘了古璇拿他衣袖擦鼻涕的事，“我也不能时时伴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坚强才是。”

古璇满心失落，师父才出现这么会时间，又要走了吗？

“你的成长我一直看在眼里，你已经很棒了，千年来，没有人能把水系术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习得这么成功。你很有天赋，为师替你感到骄傲。不过，你的心太软，若生活在太平年代，拥有一颗好心肠也没什么，可三界浩劫即将到来，这片和平乐土即将染满鲜血，乱世当朝，你一定要学会让自己的心硬起来。”

古璇只低着头不说话，乱世，真得要铁血心肠才能生存吗？

“降魔珠现在在你手上，但要发挥最大的效用还是得去一趟水界。”说着，将头转向树林中，叫道：“鲨将军，现在该出来了吧！”

话落，一个彪形大汉嘿嘿笑着走出树林子，正是古璇前些天在街上让他们跟他走的怪汉。

鲨亮脸上两条卧蚕眉甚是醒目，嘻嘻笑着走过来，看到墨谭，熟稔地打招呼，“墨老弟果然火眼金睛，厉害得很呐。老子藏这么久也没被任何人发现，竟然被你小子发现了。”

墨谭起身侧对他，“我徒儿古璇就交给你鲨将军了！”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鲨亮打着哈哈道：“好说，好说。”

鲨亮走上前，对着古璇一副弥勒佛模样，笑得憨态可掬，“圣女大人，请！”

古璇应了一声，起身转头朝着墨谭看去，可原地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当先超前走去，狐绯语几人也赶紧跟上。

鲨亮一张嘴差点扯到耳后根，他身后那些水界侍卫对他那副油亮油亮的脸实在不敢恭维，纷纷小声嘀咕起来，“首领心情不错！”

“找到了圣女大人，当然得笑笑了。”

“唉，还是觉得他这副样子可爱点，前几天那模样，仿佛谁杀了他老娘，欠了他几万两似的，说一句话都能变成爆竹，噼里啪啦，狂轰炸乱，可苦了我们这些可怜手下了。”

“唉，谁说不是呢？”

“嘘，小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