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渊古城里出来之后,一向都是活蹦乱跳的江二狗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股好动劲,更多时候都是在一言不发的练刀,以前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现在反倒是要靠它来掩盖些什么了。
一连沿着东海的海岸线走了四天,二狗无数次的想要劝说师父和自己回大楚去,可每次那些劝说的话刚到嘴边他就说不出口了,或许他也清楚这件事是没有可能的。
“师父,要是这一架你打输了,会死嘛!”
自从在临渊古城的那晚和师父谈话之后,二狗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可直到今天,在王玄琅告诉他明日就可到底地方之后,他才下定决心的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王玄琅看着自己这个没了往日灵气的徒弟有些无奈,虽然他也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他还是喜欢之前那个总爱叫他死老头的徒弟。
“二狗,你要明白一件事,咱们江湖人最不怕的就是死在江湖里,我这辈子也算是杀了不少人了,所以对我来说,能做到江湖儿女江湖老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那么现在江湖儿女死江湖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听到王玄琅的这个回答,二狗已经知道了这一战的结果,他看向师父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师父,这一架真的非打不可吗?”
王玄琅再次伸手摸了摸江二狗的头,他的目光虽然温和,可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非打不可!”
听到自己师父的肯定回答,二狗赌气一般的把头扭向一旁,不再看他,可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看着自己那满脸泪痕的徒弟,王玄琅没来由的也觉得心中酸楚,他伸手替自己的徒弟擦掉了眼泪。
“二狗,你不必去流眼泪,这是师父应该去承担的责任,这件事本应该在五十年前就应该去做了,而现在已经贪活了半辈子,该是时候去做个了断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也快要忍不住落泪了,所以王玄琅再次摸了摸二狗的脸颊后就大踏步朝前海边站去,独自一人看着海面发呆,没有再看自己的徒弟。
二狗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尤其是师父说的那句江湖儿女死江湖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响,所以直到鬼手医圣从后面走上来站到他的背后他都没有察觉。
“唉!”
鬼手医圣在叹气一声后,看着王玄琅的孤寂背影对二狗说到。
“我会尽全力的。”
说完了之后,他也越过江二狗走向了海边,而后是许三和杨东青,他们也一一的从二狗身边走过,不过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
第二天的正午,他们来到一块巨大的石碑旁边,石碑上面写就着硕大的东海二字,海浪一刻不停的击打在石碑上,激起一簇簇的水花。
而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王剑清就会在近日到来这里!
等二狗他们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已经有不少的江湖人士等在这里了,而且这些人的实力都不简单,最低都是二品。
原来自打在江湖上掀起了王玄琅和王剑清的第一之争以后,就不知道从那里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说是王玄琅和王剑清两人会在这东海碣石处一战。
虽然当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可还是有许多的江湖人赶了过来,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够看见两位剑仙的一战。
现在,当他们看见王玄琅出现在此地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消息不假。
而在二狗他们到达这里的第二日,有一批在他们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赶来了这里。
莫如月带着林玄清,蔺苍生带着吴峰也来到了这里,不过除了他们之外,其实还有一大批大楚江湖里的高手也赶来了,比
如合欢宗的花雪姬,天鹰帮的段无道,以及大楚六扇门的总捕谢天涯等人。
只不过,除了莫如月他们之外,其余的人都还没有现身。
“你都已经到了现在的境界了,还是没有把握吗?”
莫如月见到王玄琅的第一句话就是焦急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再次看着眼前这个因自己辜负而错过了最美好青春年华的女子,王玄琅心里的愧疚再次涌现了出来。
他这一生,可以说无愧身后的剑,可以说无愧这座江湖,更可以说无愧家族,但他唯一有愧的就是眼前这个依然没了往日光彩的女子。
时隔五十年,他终于再次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有没有把握都已经不重要了,难道走到了这里之后还能退回去不成?”
莫如月一巴掌打掉了王玄琅的手,她的表情看上去多少有些气愤。
“没把握也来找死?”
看着这个样子的莫如月,王玄琅总算是找回了她年轻时候的几分泼辣性情,这些年她被宗门的杂事缠绕,他已经很难找到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就算是找死也得来不是嘛,就像你在宗门最危难的时候一样,你不也照样站出来把担子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嘛!”
“你……你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让人省过心!”
估计是没有话再能反驳,莫如月只好拉着自己的徒弟走到一旁,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面生闷气。
“你已经是一品羽落成仙境了,就算那王剑清再强也最多是和你差不多吧!”
在看着莫如月离开之后,蔺苍生也对着王玄琅问到,而后者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让自己一生有愧的女子说到。
“若他还只是停留在一品羽落成仙境,那我和他之间的胜算倒是在五五之间,可他要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停留在一品,那他也就不是王剑清了。”
蔺苍生的眼中一下子布满了不可思议。
“你难道是说一品之上?”
看着老友的惊讶表情,王玄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一品之上不至于,可走出去半步他还是能做到的。”
“那这么说,你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
对此,王玄琅没有再说话,只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得不说,那王剑清真的是他王家心剑术剑两脉几百年来最恐怖的绝世天才。
“要不就回去吧!别打了,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为二狗想一想,你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王玄琅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目光殷切的江二狗,和他对视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我王家几百年来的是是非非总是要有个了结的,至于二狗…我想他是可以把自己照顾好的。”
蔺苍生本想开口接着说些什么,却是被王玄琅挥手打断了。
“其实真要细说起来,江湖中如我和二狗这样命运的人实在太多了,而我们师徒两个还算是幸运,好死不死的还可以有命去为自己去争上一争,而其他更多的怕就是只能成为仇家的刀下亡魂了。”
强如王玄琅也对这些事没有任何的办法,叹只叹这个江湖瞬息万变,恐只恐百味人生世事无常…
接下来的两日里,又有不少的高手接连赶来此处,来人最低也都是二品实力,连一个三品的影子都见不到。
看来,是故意放出消息的那个人有意为之,二品之下的人脚程比较慢,所以他掐好了时间点的才把消息散布出来,这才让最低都有二品实力的人才能赶过来。
…
又一日之后的清晨,在东海之上有一道人影踏着海浪而
来,他所到之处海水自动向两边分割开来,给那人让出一条道路。
来人并没有落到海岸上,而是悬停在空中,而等他停下来之后才发现他的脚下踩着有一柄剑。
王家王剑清!到了!
“他就是王剑清!”
人群之中,不断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叹,因为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见到过他,王剑清虽然一直都待在在南唐,可他在南唐江湖之中并没有什么名声。
要不是这次十二地支榜把他给挖了出来,南唐江湖里都还不知道有他这一号人呢!
而在王剑清还没有到达这里的时候,王玄琅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等王剑清才一来到写有东海二字的碣石之上的天空时,王玄琅紧随着一步踏出就来到了天空之上,和那王剑清相对而立,他的佩剑铜雀紧随其后的立在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一看,才发现王玄琅和王剑清的年纪看上去都差不多,相貌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和王玄琅的破皮袍子比起来,身穿青衫的王剑清更像是一名剑仙。
“你还是来了。”
看着一步走出来的王玄琅,王剑清率先平淡的开口说到。
“不得不来!”
“可以不来的。”
王剑清的语气之中出人意料的带着些劝慰。
“就像你在五十年前杀上我心剑一脉时一样,我也需要一个公道!”
王剑清沉默下来,随后抬头看向大楚境内王家旧址所在的方向。
“其实当初杀上你们心剑一脉说到底还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所致,我术剑一脉的前辈也曾有人劝说过我,让我放下那段恩怨,可年轻时候的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那这些年过去了,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王剑清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王玄琅,他一字一句的说到。
“虽然有的时候确实是会有些愧疚,但从不后悔!”
“这就够了!”
王玄琅说完之后就想抬剑,可王剑清却突然就发起火来。
“王玄琅!争论了几百年还不够嘛!什么狗屁的心剑术剑,到了你我如今的境界难道还看不透?我们王家要不是因为派系之争,会沦落到如今两脉都不愿出世见人的地步?王玄琅!你我该是时候放下了,从此以后大楚王家和南唐王家之间再无瓜葛,就此两清!”
我们王家!这是从王剑清口里说出来的话,看来在他的心里,也是放不下这个家族的,而看着怒火冲天的王剑清,王玄琅反而显得波澜不惊。
“王剑清,就像你说的,到了你我的境界之后已经看得很明白了,心剑术剑其实并无强弱之分,只有门户之别,而我今次来此也不是要为了报当年的仇,只是我心中的那份责任迫使我来这里。”
说到此处,王玄琅陡然提高了自己的声调。
“王剑清,你说得很对,我们王家的事到了如今该是放下的时候了,可那些全部都得在今天之后!”
王剑清来到此处之后第一次皱眉了,用和王玄琅同样的声调喊到。
“就算你到了如今的境界,可你依旧不会是我的对手!要是你提前半年来还有一线希望,可现在,你没有丝毫的可能。王玄琅!你我都是王家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如果你我都能不死,那在这即将到来的大世里,我们王家就很有可能出现两位一品之上!王玄琅,我真的不希望你来,所以就算你来了,我也希望你能回去!”
王玄琅伸手握住了立于他身边的铜雀,横向一指对王剑清朗声到。
“短短的人生百年能得以提剑就已是万分幸事了,我王玄琅又何时羡慕过那些天上风景!王剑清!你我之间多说无益,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