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外那人又道:“你出来。”
“你进来!”李彦赖皮道。
门外那人可能觉得无趣,轻声叹息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迈步站在了房门口。
李彦仔细分辨好一会,看身影轮廓和那副吊了郎当的气质,还真是“哑巴”杨锦。
既已认出,就没有再躲下去的必要。
能明目张胆的在县衙里杀死知县,还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何等本事。
若想杀他李彦,就凭这点小聪明,小伎俩,着实改变不了结局。
“杨大哥,真的是你呀。”
他示意李瓶儿不要动,亲热的迎了出去。
杨锦还是那副死样子,面无表情,对他的亲热视而不见。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直奔正题:“我帮你杀了李知县,你也要帮我做件事。”
李彦点了点头,道:“有道理,你让我做什么?”
稍顿了下,又笑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忍住这么多年不说话的?”
“你干娘现在的处境很不好,我希望你能帮助她。”杨锦无视掉他的废话,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的说道。
“我干娘?吴月娘?你和她……还有关系?”
李彦吃惊的看着他,脑子里飞速运转,经历过这么多阴谋后,不得不处处提防,生怕一不小心又掉入某人的圈套里。
“孝哥儿我自会带走,你只需要奉养你干娘即可。”
这句话让李彦很不解,他凭什么带走孝哥儿,而且“奉养”二字有些刺耳,这家伙真把自己当成吴月娘干儿子了不成?
见李彦不说话,杨锦追问道:“不愿意?”
“愿意,帮助吴月娘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走孝哥儿?”
“你无需知道,按我说的做就行,算是我帮脱离险境的回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帮。”
这句话虽然说的生硬,但李彦丝毫没有听出威胁来,更像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交谈。
“您亲自开口,我一定会帮,只是,你这么大本事,为何不自己去做?”
杨锦助跑俩步,纵身一跃,跳起一米多高,脚尖轻点墙壁,双手扒住墙沿,俩臂用力一提,整个
人便蹲在了四米多的高墙之上。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而且极具欣赏价值,犹如看成龙的电影一般。
其实这就是轻功!
像武侠剧里纵身一跳就能上房,或者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反复几次飞上城墙,那都是痴人说梦。
人再修炼也是人,永远都不可能凭借肉身摆脱地心引力。
能练到杨锦这样的轻身功夫,已经是人体的极限了。
“你比我有本事,而且我相信你会善待月娘,我只会杀人,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
说完,他身子一转,跳到了西门府的院子里。
虽然李彦还有很多疑惑,但他知道,如果杨锦执意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只好悻悻的转身回屋,见李瓶儿还躲在大床后边,伸手点燃门口的一支蜡烛,道:“不用躲了,人走了。”
李瓶儿惊魂未定,颤声道:“没有开门声和关门声,他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李彦怔住了,突然想道:那面墙往左三四米,便是自己偷窥吴月娘的那个夹道,那块青砖原来是他的杰作。
是他在监视吴月娘,现在又要带走孝哥儿,难不成他才是孝哥儿的亲爹?
这太恶搞了吧!
来昭要是知道,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
吴月娘可真有俩下子,一次性和三个男人……还能让西门庆不起疑心。
不对,来昭也有可能知道孝哥儿不是自己的孩子,还记得那日自己用孝哥儿身世相威胁,这老狐狸神情异常紧张,如果只是简单的为了名声,绝不可能这样。
现在想来,正好相反,他是害怕让别人知道孝哥不是他的孩子,他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接手西门府,这才会表现出那般紧张。
当然,这些都是李彦的猜测,事情的真像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死鬼来昭和吴月娘知道。
想到吴月娘,李彦一阵头疼,杨锦一口一个你干娘,而且语气中颇有些“我是你干爹”的样子。
但杨锦交代下来的事儿,还不能不办,虽然他说杀人不能解决问题,但他肯定不介意多杀一个“不孝”的干儿子……
想来干娘……呸,这吴月娘眼下也没什么难事了,该走的走,
该死的死,她应该只手遮天了才对。
难道是废婿陈经济?
对于这个陈经济,玳安的记忆里多少有些了解,此人表面上胆小懦弱,暗地里却是狼子野心,不然也不会为了报复西门庆,和雪娥私通。
但李彦并不担心,之所以叫废婿,是因为他真的废,整日里和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基本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所以对付他,太简单了。
李瓶儿只点燃三根蜡烛,就坐在床上闷闷不乐起来,目光呆滞,似有心事。
“怎么了?在想什么?”李彦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道。
李瓶儿缓缓的靠过来,手里抓着他的衣袖,若有所思道:
“以往我却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多奇人,高墙都无法阻挡他们,那这薄薄的砖瓦,在他们眼里,岂不如同无物?就好像……就好像相公偷瞧奴家一般,时时被人注视,着实让人不舒服。”
李彦大笑一声,知道这妮子没有安全感,安慰道:“放心吧,能练成他这样身手的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而且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有傲气,有原则,不屑于做偷窥之事,除非,除非是带有目的性。”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偷窥呢?”
呃……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偷窥……那他就是采花大盗,江湖上自会有更厉害的人治他。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和现实生活中一样。总有一些仗势欺人的人,你能阻止他们调戏良家妇女吗?所以,既然改变不了现状,就强大自己,不做那个被欺负的人,偶尔还能惩治几个坏人,这也是我铤而走险的原因,宁可死,也不做奴隶。”
李瓶儿抬起头盯着李彦,她的双眼似乎天生带着迷离,喃喃道:“所以相公到底有没有看到奴家沐浴?”
李彦苦笑一声,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妮子竟然还揪住那件事不放,邪笑道:
“这些还重要吗?来吧,让相公尝尝葡萄和木耳。”
“啊,相公,木耳不能吃!”
“胡说,我就要吃!”
屋子里隐隐传来李瓶儿的娇呼声……
窗根下,一个犹如猩猩般的物种蹲在那里,伸出一只大手使劲的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