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又笑了:“时大人也无须妄自菲薄,说句心里话,我手下不缺冲锋陷阵的猛将,也不缺武艺绝伦的豪杰,但是却缺乏能够管理一方百姓的官员——当然了,我所说的是一心为民的能吏,我知道时大人名声一向不错,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不然我根本就懒得理会你,早让人一刀把你砍了。”
时文彬闻言不怒反喜:“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一个占山为王之人竟然比朝廷中许多大臣们人品见识都还要好些,真乃我等为官之人之羞,不过本官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和那宋江宋公明究竟是何关系?”
杜嘉笑道:“宋头领和我都是梁山总头领,这山寨基本就是我二人说了算,虽然我们关于未来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但对老百姓的作法还是能达成共识的,那就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绝不做鱼肉良善人之事,这点请时大人放心。”
时文彬长出一口气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道:“那好,本官相信你,不过我也不讳言,你虽然希望本官能为百姓做些好事——这也是我自己的心愿,但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你们这次攻破我郓城县,就算不杀我朝廷也不会放过我的,运气好能够落个罢官的下场,不好的话就要承受牢狱之灾了。”
杜嘉胸有成竹的一笑:“原来时大人担心的是这事,那我如果告诉你,这次你不但没事,反而很可能会受到嘉奖——我有八成把握能让你坐上那菏泽府府尹之位,这样大人还有困扰么?”
时文彬眼中嘲弄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又思考了一下如何措辞才徐徐道:“这个……杜寨主你恐怕有点误会了,这官场乃是极为复杂之事,绝非你们江湖中打打杀杀那么简单直接,到处都是险恶算计之事。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带兵打仗或有过人之处,这官场之事你就不太懂了,我相信如果宋江在此断不会说出你这番幼稚之话出来。”
武松闻言怒道:“时县令,嘉少胸中沟壑又岂是你一个小小县官所能明白的?尤其休要拿那宋公明来比,他根本就不配!”
经过之前老奸的几番玩弄伎俩,性直的武松早就对其敬而远之了,所以听到时文彬居然说杜嘉不如宋江自然大为不满,忍不住出言呵斥。
杜嘉却不以为然的笑道:“二哥休要焦躁,时大人其实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正是君子之风而已,比那些只会背地里算计阴奉阳违的伪君子们可强多了。
不过时大人未免有些小看在下了,你且听我道来,如果我告诉你,三天之内我会尽取菏泽府以及治下的四县二十五乡的所有钱粮并装备,只留你郓城县不动,你觉得朝廷会如何赏罚呢?”
时文彬顿时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思索了一下道:“若真是这样,那本官倒可以上折来和上司处分说一番,就说贼寇势大,我们已尽力抵抗了到仍无济于事,这样十有八九我只是会被责备一番,考评来个差也就是了,这官位倒勉强保得住,不过嘉奖是万万不可能的,朝廷毕竟自有其法度所在。”
此时时文彬态度已经客气了许多,显然觉得杜嘉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一介武夫,而是自有算计。
杜嘉神秘的一笑道:“那么如果说这次菏泽府的府城被我梁山攻破,那知府刘万春也被我们当众审问并处死,而这时候大人你再出场义正言辞的以大义‘劝退’我等,那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时文彬闻言顿时惊呆,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他万没想到杜嘉不仅非是鲁莽,反而早就将一切都运筹帷幄之中,这比他这个浸润官场十多载,自诩也是精通为官之道之人强了何止十倍?
如果杜嘉真能如他所说那样做的话,整个菏泽府的上层官员等于都被清空了,而且都有丢失疆土的罪责,不可再用,而唯一能够保住地方并且还有‘劝退’贼人的功劳,那自己真的是有功无过,甚至上升一步掌管菏泽府也绝非没有可能。
一瞬间就算以时文彬的城府和涵养也不禁有些动心,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身为文人和官员,他们最大的愿望自然是能在官场走的越来越远,一方面为民做事,另一方面也光宗耀祖,像是诸葛丞相这样既为帝师又位极人臣且又深得百姓拥戴而名垂青史,乃是所有文人出身的官员心目中的最高荣誉,这时文彬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他虽有这抱负,其实也明白这不过也就是抱负罢了,要实现起来又谈何容易,他现在不过是七品正堂而已,三年一大考核的成绩如果是优的话,那可能会上调一级到从六品,再三年也为优才是正六品,而菏泽府知府乃是标准的正五品官职,就算一切顺利他也要再熬上十二年之久!
而且次次考核都是优又怎么可能,他朝中又没有大粗腿可抱,能保持个‘良’就不错了,说实话时文彬在自己退休之前能升迁个一两次,熬到正六品著作郎的位置就已经是老天保佑,祖上积德了!
至于菏泽府知府乃是他真正的顶头上司,堂堂正正的正五品官员,整个菏泽府军政,民事,财务,刑罚全部大权一把抓的大人物,远非其余平级官员所能比拟,甚至大部分从四品正四品的官员都羡慕不已的位置,整个菏泽府的几千官员又有谁不眼巴巴的盯着?
所以这位置时文彬就算是做梦也都不敢想的,没想到按照杜嘉所说的竟然能让自己一步登天,所以他又如何不动心?
这世上除了圣人之外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和欲望,只不过越是读书多和聪明人隐藏的越深而已,像是李逵之流只要有酒肉吃有钱赌有人杀就够了,而花荣他们则希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老奸则是做的高位名垂青史。
只要能够抓住一个人的欲望也就等于掌控住了他,只是欲望越大的人也越不容易掌控罢了,但这是所有上位者必须具备的能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