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郑国公常瑁可谓惶惶如丧家之犬，他终于彻底明白魏国公徐辉为什么对他说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因为失手的结果实在太恐怖了。

恐怖到常瑁堂堂大明国公，冲虚境高手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谁能想得到，那伯颜猛可乃是进入冲虚境多年的高手，实力还在自己之上，他和两位合体境的高手联手，都拿不下一个刚刚突破的冲虚境的陈霄呢？

要知道，昨天这个时候，那姓陈的还是合体大圆满的境界呢，刚刚晋升就上阵血战，此刻的他应该面临境界不稳，实力受限的情况才对啊。

虽然从关于陈霄的情报来看，陈霄以往一直是以同阶无敌的姿态纵横靖北道江湖，但常瑁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能走到冲虚境的武者，哪个当年不是同阶无敌。

但是见到陈霄秒杀伯颜猛可那惊魂一指，常瑁竟然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这才明白，同阶无敌和同阶无敌是有差距的。

他当年打败了所有同阶的挑战者，这叫同阶无敌。

陈霄视同阶为土鸡瓦狗，随手屠杀，这也叫同阶无敌。

但其中的差距，却犹如鸿沟。

他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回大明中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自保，大明的中军没有敌人，陈霄总不能当着十万将士的面将自己一指杀了，然后说自己是阵亡在金帐汗国高手的手下吧。

这一刻，惊魂未定的常瑁，完全没有发现这种想法的讽刺之处。

从前他觉得，是朝廷的规矩束缚自己，让自己无法对那姓陈的讨厌小子痛下杀手，今天他却本能的希望朝廷的规矩能保护自己，让自己免于陈霄的报复。

常瑁以后可能会明白一个道理，规则就是这样，它在限制你的同时，也在保护你。

常瑁此刻就无比需要规则的保护。

他与陈霄几乎是前后脚来到大明的中军旗下。

常瑁是见到伯颜猛可被杀之后就掉头就跑，而陈霄哈斩杀了另外两位合体境的金帐汗国高手，然后才运转轻功追踪常瑁。

常瑁的轻功虽然不如陈霄，但合体境强者的身法同样不慢，再加上距离不远，陈霄没来得及在半路将其截下。

常瑁一到中军旗下，立刻与魏国公徐辉回合，扭过头来色厉内苒的看着陈霄，厉声喝道：“陈霄，你不要乱来，这里可是中军旗下，你敢在这冲我动手，便是意图摧毁军旗，动摇军心，罪同谋反。”

陈霄见常瑁已经进了中军，便熄了今日将其正法的念头，他没忘了自己肩负着文官平衡将门的责任，将门因为武功高，有兵权而为所欲为，作为文官的陈霄却不能因为实力高强而肆意践踏朝廷法度，不然与将门何异。

在皇帝眼里，只会觉得不管文官武将，武功高了就敢干法枉法，都是一丘之貉。

反正自己如今实力还在对方之上，而将门中武功最高的常瑁似乎也让自己的实力吓住了，那就不妨堂堂正正的将将门约束在规则之内，让文官可以按照朝廷的法度来治理国家，也为在贫困和压迫中已经喘不过气来的百姓松一口气。

陈霄看着如临大敌的魏国公与郑国公，以及中军的一干武将，冷笑一声，拂袖道：“战场之上，暗算同僚，谋害监军御史，到底是谁想造反，郑国公，本官回头就上本弹劾你，等着去督察院报道吧。”

如果是从前，有御史说要弹劾常瑁，常瑁只会报以蔑视的微笑，区区酸腐文人，想用刀笔治罪本公，再等一百年吧。

但这话从陈霄嘴中说出来，分量就大不相同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郑国公对《大明律》产生了敬畏。

魏国公赶紧出来打圆场，主要是怕被常瑁连累，连忙对陈霄道：“陈大人息怒，以本公所见，此战乃是陈大人与郑国公配合默契，才引的伯颜猛可入瓮，从而一举击杀金帐汗国统帅，如今大军胜局已定，陈大人总不希望自己诛杀伯颜猛可是被同僚暗算导致的吧，那样不但朝廷难看，陈大人的功劳也不免大打折扣啊。”

姜不愧是老的辣，魏国公这番话简直大局观爆表。

如果说常瑁暗算陈霄，妄图借刀杀人，那陈霄反杀伯颜猛可就是为了自救。

但如果说陈霄与常瑁合作，伪装成内部不和，互相暗算，麻痹伯颜猛可，那陈霄的行为就是不惜以身报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大智大勇之举。

听了魏国公的话，陈霄感觉大开眼界，原来这帮将门勋贵不是不会动脑子，而是从前懒得动脑子，也是，人家靠耍横就能压的文官喘不过气来，自然不屑于玩心眼儿，多累啊。

今天陈霄才知道，人家魏国公不仅仅是跋扈的开国元勋，更是个和稀泥的高手……

陈霄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才是个只会凭借武功跋扈的铁憨憨，看看人家魏国公，仿佛突然就变成了文官的形状。

淦！

陈大人在心里狠狠的爆了一句粗口。

确实如魏国公所言，真实的版本远远比不上魏国公口中的那个版本，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朝廷而言。

前一版自己像个笑话，而后一版的自己简直是忠君报国，人臣表率，拜相不足以酬其功，封侯不足以旌其勇。

而对朝廷来说，对金帐汗国大胜之后，却反而要查处统兵大将，不但影响军心，也会被藩属群嘲。

陈霄知道第二个版本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更加明白，如果选择后一种，那自己不但得放过郑国公常瑁，反而还要让其光荣还朝，领功受赏。

好气啊！

真想一招三分神指，给这姓常的来个千年杀。

不过陈霄还是忍住了，他也必须忍住。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对郑国公动手，大明朝文武的表面和谐将彻底被撕毁，双方撕破脸后文官集团将迎接将门的疯狂反扑，无休止的内耗将进一步消耗大明的元气，而文官通过约束将门，宽刑减政，与民休息的政策在朝廷内部的纷争尘埃落定之前，将会无限期的搁置。

既然如此，不如保持威慑，手里攥着郑国公的把柄，不论是对陈霄自己还是文官集团，都更加有利。

你是个成熟的政客了，要学会妥协的艺术。陈霄默默在心中涂了个槽。

爷的青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