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思(李邈),河北河东的局势如何?”
“回陛下,北辽调集一支军队在西京大同府之外,没有太多异动。他们派出使节团,质问我朝为何无故兴兵伐夏。信使在开封城和析津府来回奔驰不断。北辽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
李邈言简意赅地答道。
“北辽不是不想异动,而是动不了。军情侦查局花费三年时间,在其东京道结识室韦、渤海、女直诸部首领,运送兵甲,扇风点火。加上北辽君臣的大力配合,使得东京道诸部频频起事,蔓延去了中京、南京和西京诸道。”
“北辽在漠北的统治柱石,无非两条,即所谓的上京道西北路招讨司和乌古敌烈统军司。西北路招讨司被克烈大王磨古斯带着鞑靼人、蒙古人给打废了,一直没有恢复。乌古敌烈统军司的主力是塔塔儿部。”
“朕在漠北降服了克烈诸部、塔塔儿诸部,北辽在漠北的统治柱石,彻底瓦解。漠北数十万鞑靼、蒙古人蠢蠢欲动,直接威胁着契丹人的龙兴之地—上京临潢府。正是因为这些绑住了契丹铁骑的马蹄,也让拿我们钱财的那些契丹权贵们,有了借口继续维持‘宋辽睦邻友好’。”
李邈心悦诚服地说道:“正是由于陛下洞察万里,早早布下诸多妙棋,才有今日处处钳制契丹人的效果。陛下为臣等上了生动了一堂战略课。”
赵似没有回复李邈的恭维,继续问道:“其它方向,高丽、大理、李越等外藩,有什么异动?”
“回陛下的话。高丽那边,由于我朝的棉布、茶叶、瓷器等货品大量涌入该国,造成大量金银铜流入我朝。该国下达了《与宋通商限定教令》,严禁该国商人直接采买我朝贩运的货品。我朝海商运到高丽的货品,只能在其官府指定的椎场,按照规定的官价出售给指定的官商。”
“诸海商损失惨重,东海商会联名向虞部和枢密院请愿,请求朝廷派军船出巡高丽,教会他们遵守自有贸易准则。”
赵似听到这里,心里十分震惊,自己才放开培养几年?宋国的这些海商,就一脸活生生的帝国主义嘴脸?
自有贸易准则?拥有贸易巨大优势的帝国主义,最喜欢的就是自有贸易。
不过他没有做声,继续听着。
“只是我朝的水师,还在初创时期。登州的平海、澄海两军,自改为北海水师后,一直还处在整编状态。就连航海院设计的新式战船,也还在试航阶段,都没有正式定型。一时间鞭长莫及。”
“大理国自我朝兴兵伐夏后,连上了三道贺表,并进献了牛角五千、箭杆十万...和生铜一万斤。甚是恭顺。”
“李越国有怨言说我朝海商收购该国粮食过多,造成他们本国百姓缺食。此言甚是无理!李越国粮食都是该国商贾勾连权贵,从各地收购上来,再卖于我朝商人,换取各种货品。现在又归罪我朝商人买得太多...”
“五月,李越国有人扇动饥饿的百姓抢掠我朝海商,抢走货品若干,烧毁货仓四座。礼部遣使向李越国责问,他们反过来指责我朝海商向其宿敌占城国输送兵甲...”
“我朝海商遍行高丽、东倭、李越、占城等东海南海诸国,获得大量盈利。但是总会有本地富商权贵嫉恨,造成冲突...枢密院觉得,当大力发展水师,才可保住我朝在东海、南海诸多利益。”
能有这个意识真的不错。在利益的驱使下,现在大宋官民,终于发现了一条新的富强之路,也知道想法子去维护自己的利益。
道理讲不通就想讲物理。
...
李邈侃侃而谈,赵似看着这位孙路举荐的军谋人才,突然问道:“你是江西郡人士?”
“是的陛下。臣是江西郡吉州清江人士。”
“你还年轻,灭夏,乃至后续的北...北面、西面战事,你要多看多想,用心体会。空余时,多看看大理、李越等外藩的地理和人文情报。”
李邈极其聪慧,马上领悟到赵似话里的深意,激动地说道:“臣定当牢记陛下的教诲。”
赵似、李邈边走边说,又走回到原地。
“李彦思,你先回去休息。”
“喏!”
李邈正要转身离去,突然间,在土墙外面数十米的地方,有数百上千支火把被点燃。
在这些闪动的亮光中,众人看到,一座座高耸如塔的投石机,整齐地排列在空地上。无数的人影在光亮中忙碌着。
“今晚开始试石炮?”赵似转头问道。
“是的陛下。前敌指挥部决定,今晚开始试射,先测试夜间火攻的效果。明天再进行白昼火攻效果测试。”
姚麟答道。
“嗯,那我们先一起看看效果如何?”
等了一会,听到投石机那里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口令声,应该是传达某某命令下来,然后下面的人应答。
接着听到一阵尖锐的铜哨声,略懂宋军常识的人知道,这是宋军在夜间常用的信令手段。
很快,听到轰隆的沉闷声,以及嘎吱的木制器件转动的声音,一个个火球被投石机抛出,带着长长的火尾巴,划破黑色的长空,如同一群流星向兴庆城内飞坠而去。
隔着这么远,众人都能听到城内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无比地惶恐和绝望。
烈焰弹在城中某处炸开,腾起巨大的火团。城里更加慌乱,无数人在疯狂地喊叫着,还有凄厉的哭声,飘荡在兴庆城的上空。
投石机分批试射了三轮,打出了六十枚烈焰弹后就停了下来。
兴庆城里的反应比凉州城要迅速,投石机停止后,肉眼可见城里的火光逐渐减弱,应该是集中了大量人手进行灭火。
“陛下,兴庆城西门与唐徕渠相通,修有水门水渠,引水直通城内。加上城里大量的水渠和水井,兴庆城不缺水。”姚麟向赵似解释道,然后又提出了建议。
“陛下,臣建议,堵死唐徕渠,断了兴庆城里水源之一。”
宇文虚中在一旁劝阻道:“陛下,姚公,唐徕渠乃灵武地区重要的水利设施,数十万亩良田靠它灌既。堵上容易,疏通就难了。”
赵似沉默了一会,说道:“灵武旧地的环境和条件,十分脆弱,数百年间一直造福地方的唐徕渠,不能在我们手里被损毁。不过...姚公,先做好准备,到了不得已时,只能先堵上,待战后多花费些力气复原。”
“喏!”
赵似走到李香药跟前,“香药,陪朕走走。”
“是。”
“宫里有什么变故?”
“崇恩宫皇后崩了。”李香药小心地答道。
赵似愣了一下,随即问了一句:“她又不安分了?”
李香药把详情细说了一遍,赵似听完后,冷笑道:“怂恿去暗害皇太后、皇后和隆佑宫皇后,丧心病狂!真是蠢得不可救药!谁定夺的?”
李香药的头低得更低了。
“李大监找到小的,说了皇后的密旨。小的就找了两剂药...”
“死就算了,记得按照皇后规格,随葬皇兄陵地。”
“皇后已经传下诏书,着礼部办理。”
“嗯,皇后还有什么话叫你捎给朕?”
“皇后问,诸丑已在掌心,只等陛下一纸诏书。只是吴王殿下,当如何处置?”
赵似看着还在燃着火的兴庆城,说道:“朕的这个十一哥,一次又一次地临阵退缩,毫无担当,想必让诸位有志之士彻底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如此成事不足的兄长,朕留着放心。天家为天下表率,兄弟之间更要相亲相爱。朕的兄弟,只剩下九哥和十一哥了,留着吧,继续严密监视就好。”
其实赵似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他要让这位在另一个历史里,泡制了靖康之耻的兄长,亲眼看到自己是如何灭西夏、收复燕云、灭契丹和女直的。
他最大的价值,就在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