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淳静的这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的,猜想自己面前所站的这个人,一定会另寻别家而去的。
这倒不是他故意推拒此人的请求,说实话他对于古玩鉴定是非常在行的,否则也不会在出徒之后,就开起来自己的古玩店。
他拒绝面前这个人的原因,主要就是不熟悉此人,不知道此人的底细。
如果他是一个上门的普通客人也就罢了,谁家没个好东西呢?
这在手头紧缺钱的时候,从家中拿出一两个物件来店里换点钱,是很正常的。
不过,孙淳静对于这些到店里卖东西给自己的人,也是要在言语上进行试探询问的,发现对方答非所问或是神情慌张时,他都是会终止交易,不予收购的。
即便是面对非常好的物件,而前来售卖之人并不懂行的情况下,孙淳静都是坚持自己的经商底线,将其拒之门外的。
对于来路不明的东西,背景可疑的物件,孙淳静是坚决不碰的。
更何况是面对这个游走于街巷乡村,专以收购淘换民间老物件的游商时,孙淳静更是充满了戒备之心。
谁知道此人拿来的东西是否“干净”呢?
这是孙淳静心里最大的想法,也促使他说出了其实是拒绝此人的一番话。
孙淳静觉得自己说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算是圆滑周到的了。
一来不会触怒此人,使其多心于己;二来给其提出了建议,中规中矩的,无不从的道理。
孙淳静想着此人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一定会就此转身离去时,却不料此人二话不说,解开自己背在身上的包袱的结扣,将包袱放在孙淳静面前的柜台上。
然后,此人手脚麻利的将包袱展开,从中取出三样东西,对孙淳静说道:“孙老板,俺知道您是不信俺的。
即便俺报出自己的名字,您也会认为是俺编来诳您的说辞。
索性俺就不说了,俺用自己的东西说话,胜过千言万语。
俺这三样东西是收自章丘本地良善本分之家的,俺看着不错,就出了不低的价格给收了。
可是俺在跑了几家章丘当地的古玩店,希望他们收购后,这几家店都说俺的东西不真,即便是收也是出价很低的。
俺不服这气,这亏钱不要紧,算俺看走了眼,收了假东西,可是俺的名声还要啊?
这要是不弄个水落石出的,今后俺在章丘的古玩行里的名声就毁了,还叫俺怎么混呢?
俺在听说了您出手就是十件'钧瓷'的事情后,觉得您是有着大本事的人,一定是见多识广之人,找您再给俺看看这三件东西,肯定是没错的。
所以,俺今儿个就贸然的赶来了,实现也没有找个相熟的人给您引荐,这是俺的不对,给您道歉了。
不过俺是不会骗人的,俺刘章虽没啥大本事,但顶天立地的做人,是不会做'坑蒙拐骗偷'之类的事情的。”
孙淳静观其言,察其行,觉得刘章是个“真性情”之人,就问道:“兄弟,不知您今年贵庚啊?这知道了年龄,咱两个人也好称呼呀!”
刘章一听就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是打动了孙淳静,忙回道:“孙老板,俺今年三十有七了,家里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姐姐。”
“噢!那孙某年长你四岁,今年四十一岁了,就不多让的称你为兄弟了,可行否?”
孙淳静很是真诚的看着刘章说道。
刘章闻言自是高兴的,忙接口道:“孙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就退后两步,双手搭起,举手过头,对着孙淳静是深鞠一躬,显示其对孙淳静是非常尊敬的。
孙淳静因为隔着柜台没法上前去搀扶于他,就说道:“兄弟,何须行此大礼,咱们不需要这样的。快些过来,咱们一起看看你收上来的东西。”
刘章行过礼后,就走回到柜台旁,看了一眼孙淳静后,就低头指着放在柜台上的东西,说道:“孙哥,兄弟收的这三件东西,分别是一个砚台、一面铜镜和一副中堂卷轴。您来给看看,可是好物件?”
孙淳静倒是不急于去伸手拿取刘章带来的东西去验看,而是对刘章说道:“兄弟,为兄本不应打听这物件你是怎么得来的和你对物件的鉴定意见的,咱们这行的规矩就是如此的。
但你是古玩行里的人,是很重要的供应环节,可以说是咱们古玩行的基石。
情况有所不同,所以为兄还是想听听你对这三件东西的意见。
咱们互相交流着来,不要将对物件的鉴定,当做是我唱主角的独角戏,怎么样?”
这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刘章作为做这古玩生意的人,自是知道“道不外露,识不外传”的道理的。
有高深古玩鉴定经验和相关知识的人,是不会轻易与人交流自己对于某件古玩的具体认知的。
一般的操作是直接给予这件古玩一个定性的鉴定意见,断其年代,品相几何,价值如何等。
而你是不会从这些堪称古玩大家的人的口中,听到更多详尽的意见的。
除非你愿意花费一些钱财,那在“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原则下,自会得到你想知道的内容的。
像孙淳静如此能主动的邀请人一起来探讨研究古玩物件的人,刘章自入古玩行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让刘章很是有些不相信,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大胸怀的人,尤其是在古玩行,这个人精扎堆的行当里,孙淳静算是一个很另类的存在了。
这样的人,刘章觉得能让自己遇到真是幸运无比的。
他不知道这是孙淳静的性格使然,还是其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才华而致的对于行业黑暗一面的无视。
但不管怎样,刘章认定孙淳静是自己此生一定要好好珍视的人了。
不为别的,就为孙淳静愿意与自己像朋友一样来对自己拿来的物件,进行有关鉴定意见的交换。
这是多么真诚的人啊!
刘章心里想着这些,能不感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