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起有落,大抵就与日月轮转一般,不论是迟一点还是早一点,总归要来的。
胡离静坐了半个时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虽想辩解,万般不愿意相信,但黑纸白字如今都摆在了面前。
钱三斗、白怀水和胡离的名字大大方方的写在上边,想找借口逃掉都不可能。
胡离皱了皱眉,想不通三人查案子跑到那销金窝去做什么。
他抿了一口茶,往左侧一瞥。
江豫在客栈辟了一处,寻了一群当夜在绣楼的客人,一个个的询问。
这群人有钱有势,三请四请也不见人有个回应,此时前来的两三个也不过与江豫的交情不错。
他们推杯换盏,就差个把酒言欢了。
这场盘问彻底算是跑了味,成了亲友谈谈旧事,听不太清楚。
不一会儿三人一时将目光侧了过来,胡离瞥了过去。
那边声音顿了顿,便又闹开了。
胡离收了视线,抿了一口凉茶,压下心窝里的一阵火气。
一盏茶的时候。
江豫终是起身将这几人都打发了,在胡离身边坐下。
江豫的视线落在帐薄上,他卷起了账本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又无果得将它在圆桌上搁下。
“这几人那夜在绣楼瞧见钱三斗了。姑娘们都开了场,他才进了绣楼,说是约了人便去了二层。”江豫说道。
胡离将一杯茶灌进肚子里,说道,“有人可是瞧见我与白怀水了。”
“你是生面孔,怕是无人会留意。白怀水,那几人却是没见过。”
问了半天。
进度一点都没有推进,反而越发让人越发的迷惑起来。
“朝廷插手了?”胡离问道。
“还远不到朝廷该插手的时候。”江豫瞥了胡离一眼,暗示他想得太多。
“钱三斗给了银子。朝廷插了手,我还怎么赚这银子。”
话虽是这般说。
但此事已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会儿丢到谁怀里算谁倒霉。
江豫捏了捏眉间,且说这钱三斗为了点名利,寻了点江湖之人,拿钱成事。
胡离两人方踏出去半步,还不到两日,便一人失踪,一人脑袋出了毛病。
钱庄丢了已经作废掉的银票。
到底是经了谁的手。
此事正如胡离两人之前所推测的。
怕就是钱庄内的人所为。
如若果真如此,那么钱三斗寻上胡离的事情,更是瞒不过那人的眼睛和耳朵。
绣楼失踪之事,与那人脱不了关系。
他想封口。
“那日钱三斗与你们说了何事,你才应了这事情?”江豫忽然转头问道。
胡离却是连连摇头,“只模模糊糊记得应了他,然后……然后我和白怀水走了很远的路。”
这事之前胡离并未提及,江豫便试探着再问道,“是什么样的路,绣楼门前的那条长街?”
胡离只觉眼前一黑。
随即乱七八糟的颜色纷至沓来。
模模糊糊的,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远,耳边的声音也被一并抹去。
仿佛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了,只有那些斑驳的碎片,仍然停在那处。
胡离的身子猛地晃动,虚影褪去,眼前浮出江豫的脸来。
江豫的两只爪子使劲儿的抓着他,试图把他的脑子甩掉。
胡离抿了下嘴唇,说道,“……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向后倒了过去。
单间里一声响,守在门口的于求推门进屋便瞧见了已经倒在地上的胡离。
“把人带回府里,叫上大夫瞧瞧,”江豫抬了抬眼,吩咐于求,随即便起身又道,“两个人跟着我再走一趟。”
于求应了声。
江豫行至万通钱庄门口。
小厮瞧着便迎了上来,丝毫不敢怠慢。
将人迎进了门,小厮一脸愁容说道:“自是大人走之后,钱庄里有活没活的便都出去寻了,这会儿也没个消息。”
万通钱庄的大堂塞满了人。
柜台里忙活的人只有两人,江豫略微瞭了一眼,便清楚小厮并未说谎话,这钱庄中的人能出去的怕是都出去寻了。
最了解钱三斗不是他们这群外人,而是这些钱庄里的小厮。
江豫并未想从此处入手,只先安慰了小厮道,“锦衣卫出了人去寻。”
小厮吃了一颗定心丸,眼尖便说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需要?”
不等江豫的回答,小厮便将人往后院引,说道,“大人请到这儿说话吧。”
江豫随小厮到了院落中。
四下无人,这便是能说话之处了。
“此处清净,”小厮说道,“大人有什么话便问吧。”
“这一个月之内,钱庄可是出现过什么事?”
小厮心中疑惑江豫所问的,是与自家掌柜失踪有没有关系。
但当他瞧见江豫身后站着的两个锦衣卫的时候,默默的在心中把这念头打消了。
京城里这群锦衣卫,谁都开罪不起。
锦衣卫称之为朝廷的走狗最贴切不过。
只属于皇帝一人。
是皇帝安插在所有人身边的眼睛。
达官贵人且对这些人有些防备,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更别提要怎么与之对抗。
而且现下,掌柜的安危系在此人的身上。
“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小厮说完,又想到,“若非要提上一件,之前有个贼跑到了钱庄里。”
“贼?”
江豫瞧着一眼。
钱三斗那点小聪明用得很是地方,满京城的人都清楚。万通钱庄门口的树早就被砍光了,墙修得很高,又四处无依仗之地,院内护院更是多如牛毛。
万通钱庄三十年如一日,谁也不敢贸然闯进来。
什么时候被贼闯过?
小厮说道:“不过那毛贼,爬上墙便掉了下来。掌柜得瞧他笨手笨脚,痴傻寻不着地方便好心给人送了回去。”
“那贼现在如何了。”
小厮说道:“送回去三天就死了,听说是回去突然之间生了大病。”
这事情太过古怪。
若非要追究。
时间也是可以对上的。
那贼现在却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江豫又问道:“那毛贼可是拿走了什么东西?”
小厮笑了一声,说道,“他还未等入了钱庄的门便被抓住了。”
江豫皱了皱眉。
钱庄失效的银票所藏之地,这钱庄上下怕是只有钱三斗知道确切的地点,但江豫仍是问了一句,他问道:“已经作废的银票,你们钱庄寻常都放在何处?”
“大人说笑了,这些东西,自然只有掌柜的知道,我们这群做下人的有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那贼住在何处?”
江豫收回了视线,不在钱庄之处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