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屋便瞧见,刘大头的那群亲信们正拉着江豫左右开弓。江豫一脸的不耐,但被一五六个壮汉围住的滋味不会太好受。
胡离乐见得看江豫吃瘪,再者是让江豫也当一回靶子吸引注意。亲朋好友都去找江豫了,他才有机会下手。
胡离趁机贴着门侧移动。房间床榻上一动不动躺着那人就是昨日那姓刘的冤大头。
已经死了。
胡离本想从他下手,猜想他是有什么样的身份。
没想到隔天,人就死在床上了。
刘大头面色铁青,整个脖子都是发青的。死状狰狞,他双目圆瞪直直的看着房梁,手成爪状,身上的筋暴起。
想必死之前承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疼痛。
胡离伸出食指敲了敲下巴。
如果人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怎么可能不叫出声。
而且客栈上下这么多的人,且不论他,他隔壁的江豫也没有发现。
那群亲朋好友总算发现了自家主子旁边出了生人,急哄哄的便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把胡离推到一边,嘴里嚷嚷,“什么人鬼鬼祟祟!”
壮汉瞪着两个眼睛,随手还把手里的大刀在胡离面前比划起来。
“查案的。”胡离一个侧身便避过了那人的攻击,随后连口气都不喘的说道。
这话说的是理直气壮,壮汉不吃这一套。
他们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
朝廷的规矩不是他们的规矩。
说来说去敢这么明目张胆说自己是办案查案的人,怎么都和朝廷有一腿的关系。
壮汉嗤笑一声,“老子管你是查案的还是查鬼的,都给我滚远点。”
胡离接了这话,也总算明白,方才江豫被五六个人围住,并不一如从前拿出他那块锦衣卫的令牌挡人。在这儿没人守这官府办案其余人退散的规矩。
“滚哪儿去?”胡离笑着问道。
那壮汉见他还敢叫板,那即就怒火中烧,提刀就要上。
他身后另外四个八成害怕他们大哥死后还瞧见杀人的场面,伸手要将人换个山清水秀的地儿。
“别碰!”胡离厉声喊道。
胡离这一声把正要与他动手的壮汉给喊愣了。四个想抬尸体的也停了动作。
“你们大哥身上有毒,”胡离将负在背后的长刀取下,双臂交叉抵住刀柄,漫不经心的说道,“倘若不信你们大可以一试,最多变成和你们大哥一个模样罢了。”
方才胡离只瞧了两眼。
刘大头面色铁青、死状狰狞,可以断定是中毒身亡。时间过短,他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刘大头中毒而死。
若是毒放在饮食中,死后的尸体不会对别人有所伤害。
但倘若出在别的地方,就说不准了。
虽然只是有六分的肯定、四分假设,胡离胡说八道也便把它变成十分的把握,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把五个壮汉还有门外的一众人都唬得不轻。
“你们若是不信碰了,因此毒发,”胡离不负责任的胡侃起来,还很有义气的把江豫也带上,示意众人别忘了他和江豫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我的这位江大哥,宅心仁厚,若是救不成你们便早些帮你们做个了断。”
“你……”壮汉气得脸发红。
胡离偏头看了眼江豫,坑到人之后笑脸迎人,还敢斗胆问上一句,“你说是不是啊,江大哥。”
“你真的能瞧出点东西来?”壮汉说着瞥向躺在床上的他大哥。
胡离闻言转过头来,眼底还噙着笑意。
壮汉你了半天,你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方才心中还没有把握,但如今倒是整个心脏都放了下来。
“没错,”胡离保持着拄着长刀的状态,“我与江大哥是从京城而来,机缘巧合下经过此地。”
壮汉将两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少年稚气未脱,眉宇之间却有刚毅之气,他拄着的那柄长刀,足有五尺,重就更不用说了。但这少年提着这长刀却神态轻松。而另一位少年口中的江大哥。从进屋开始便未张口说过话,一脸的生人勿近。
上墉城当年是梁王的封地。
梁王兵败之后,朝廷曾派了几个官员过来镇守。但八成是风水问题,十个里面有八个反了,还有两个是十足十的大贪官。
皇上把这群人卷成铺盖,端了。再之后上墉城的事儿就彻底搁下了。
至今上墉城还没个正经的府衙。
所以那山上的土匪还有江湖上惦念宝藏的人,来上墉城做什么勾当都显得理所当然。
房间门被关上了。
五个壮汉留了一个在屋里守着。
胡离在凑到刘大头旁边,他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看江豫捂着口鼻还好好的站在旁边,连矮下身子的动作都没做。
胡离直了直身子对江豫道,“江大哥,见了这么多尸体,还会怕?”
江豫并不理会胡离,倒是垂头瞧了一眼面目狰狞的尸体。
胡离在尸体上找不出突破口便转身问那在屋中的壮汉,“你家大哥,昨日可是有吃些什么东西?”
壮汉仔细的将记忆掏出来,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于是胡离半晌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好一会儿,那壮汉才道,“前天夜里我们刚到城内,那日太晚了,晚饭在路上解决了。昨日前两顿是在客栈,与你们一样的。晚上是徐瞎子做东。我们与大哥吃的都一样。”
胡离颔首。
那么暂且可以把饮食这一项排除掉。
他转头就瞧见江豫伸手碰到了刘大头的手腕,好在江豫碰了碰便松开了。胡离偏头看了江豫。江豫面不改色的收回手指还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方才他那捂着口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会儿什么倒是都不嫌弃了。
朝廷里的官他瞧见不少,一个个像雁然的府衙大人一样怕死、贪财。倒是难得挑出江豫这一个来,这简直是把生死置之度外。
江豫淡定的又将手伸了过去,这一回手握在了刘大头的手腕上。
胡离刚想制止,江豫只瞥了他一眼。
胡离退了半步,盯着江豫的背影看,这江大人就是性子强、胆子大。但心里也不免得有些担心起来。
刘大头昨夜是穿着那套衣裳入睡的。
那衣裳今日见到,半红不红、半紫不紫,衣裳上的花纹倒是有些奇怪,像是云纹又像是龙纹,颇有大逆不道之意。不愧是出自梁王手下的手笔,这一股子反叛的味道,明目张胆。
江豫直起身来,迅速离尸体足有五步远才说道,“这件衣裳有问题。”
说白了就是撑死了胆儿肥的。
胡离今儿算是见着了。
“怎么可能?”那壮汉惊恐万状,“这衣裳一年会出售一件,往年也并没有人出事,就算是出事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人眼红,杀人夺宝而已。”
壮汉说的不无道理。
“你们大哥的这件衣裳,你们可是碰过?”胡离问道。
壮汉被问的一愣,立刻回应道,“自然没有。”
当然没有。
价值五千两的衣裳,而且上面有梁王宝藏的秘密。
这几位一瞧便与刘大头不在一个层次上,虽说是满口大哥叫着。但总归也摸不到那价值连城的衣裳。
“这两日你们同吃同住,唯一你们没有接触而他有接触的,只有这件衣裳。”胡离笃定的说道。
壮汉拉开门,出去了。
胡离和江豫也不再多加逗留,出了这屋。
两人站在客栈二层的窗口,瞧那五个壮汉从客栈出去一路往城东去了。
刘大头因这衣裳而死。
当时交与刘大头衣裳的就是城东的徐瞎子。
“你说徐瞎子杀人做什么?”胡离想不明白。
他今年可以买五千两,明天再不济也有两千五百两,都是出门做生意的。他这般,事情传到江湖上还怎么发财了。
而且衣裳已经卖了很多年,之前没有出事,反而是这次出了事。
是因为买衣服的人是这位姓刘的吗?
“不是有利可图就是有仇要报。”
“这事你们锦衣卫管不管?”胡离目送着壮汉走得不见了踪影问道。
“江湖纷争,锦衣卫管不着。”江豫答道。
都已经搀和到这个份上了,嘴上还说管不着。江豫江大人可真是明知道嘴还要硬。
胡离笑了一声,拱手道,“那劳驾江大人再迁就我几天,满足下我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