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里的街道凹凸不平。不，或许凹凸不平都不足以形容此处的复杂状况。

长时间无人维护的路面会开裂。更严重的，是在地下铺了地铁的街道，会塌陷下去，形成错综复杂的洞穴，让人难以通行。

每到冰雪融化的季节，便会有水渗入废墟里的每个缝隙。但冰雪的消融从来不是一天之内就能彻底完成的。白天冰雪融化成水，夜晚又冻结成冰……在这样的反复过程中，任何建筑物的缝隙都会被撑得更大，因为冰的体积比凉水大。这就是所谓的冻融作用，是大自然施加的无法逆转的破坏之力。

在冻融作用下，不仅街道塌陷，许多楼房更是在一百年前就崩溃了。无数的碎片瓦砾，和戈壁滩的沙尘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许多土坡。

于是，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不仅要小心脚下的坑洞，时不时地还要翻越这些结构松散的小土坡。

忽然，许言又停下了脚步，在一片平坦而硬实的地面上坐下，从褡裢里掏出了呼吸器。

于是大家明白又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便也纷纷在周围坐下了。

赛斯凑上前来，在许言旁边坐下，小声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有诚意的答案。有些疑问，在我的头脑里已经停留太久了……”

深深地吸了几大口以后，许言终于有空回应：“阁下直说就好。”

“我发现这些废墟的材质和外面的建筑物不一样，不是木料也不是石料。听说，这是一种名为水泥的材质。旧时代的魔法施加在普通的泥土上，是不是就有了水泥？”赛斯打量着许言，试探着问道。

许言面无表情，只默默腹诽了四个字——妈的智障。

“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旧时代魔法的传说，水泥就是其中之一。传说中，它被施加了魔法之后，会变得非常柔软。将它塑造成合适的形状以后，撤去魔法，它就会变得特别坚硬，比一般的石头还要硬。就是用这种神奇的魔法，旧时代的人们才建立起了那么多宏伟的建筑物。”说到这些，赛斯的眼神发亮，语气也格外亢奋。

许言忽然问道：“你对旧时代很感兴趣？”

“我的兴趣主要就是探查旧时代的秘闻。”

赛斯如此大方的答案，倒是让许言略感惊讶。在这一年多的经历里，许言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敢随随便便将“旧时代”或“所罗门”之类的词轻松说出口。大部分人即使是说到了“旧时代”这三个字，也要在前头加一句“众神在上”或“愿众神原谅”。

在此之前，许言并没有接触过贵族，只听说过——除了牧师和主教之类的神职者，便是这一阶层与神国的关系最为密切，就连爵位都要经过神国的认证。正因为关系密切，所以才有恃无恐么？

思考的同时，许言问道：“那么，这些关于水泥的知识，阁下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我拜访过几位钻研旧时代秘闻的学者，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不少事情……”赛斯还没放弃试探，“您觉得他们告诉我的，是真还是假？”

许言不置可否，只是收起呼吸器，换了个话题：“阁下，我们已经在废墟里了。您的藏宝图应该是标明了具体地点的吧？如果可以，请把藏宝图给我看一下，要不然我没法带路。”

赛斯把手伸进怀里，犹豫片刻，却还是没把东西掏出来。他说：“藏宝图上画得很清楚，那个地点在废墟的中央。”

“正中央？”

“一个叫人民广场的地方……你知道吗？”

“人民广场……”许言微微皱眉，“那个地方现在是一片河滩，非常危险。”

“河滩？这废墟里有水？”赛斯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充满沙尘的废墟。

“再往里走你就能看到了，废墟中央有一条河。因为小地形特别复杂，大地势又非常平坦，所以河水被分割成了很多小股支流，漫延的面积非常广。大概，那都可以算作是一片湿地了。”许言解释道。

“湿地很危险吗？”

“您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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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之后，走上一个小坡，赛斯终于看到了许言口中的湿地。视野中的景象，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因为太漂亮了。

浅浅的清水平缓流过，就像是一面镜子。但因为处处都是障碍物，那镜子便被分割成了许多碎片，也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浅水中的障碍，大都是坍塌了一多半的建筑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嶙峋的怪石。葱葱郁郁的乔木和灌木，就在这些怪石的空隙间生长起来，撑起了大片大片的绿荫——远远看去，颇有种园林式的美感。

在支离破碎的水面上，还长着许多芦苇。此时正好是芦苇开花的季节，那些茂盛的浅白色花穗连成了一片又一片，在风中晃来荡去。

单是用肉眼便可看见好几种不同的鸟类，有的在芦苇和废墟之间雀跃，有的则是在上空盘旋。飞得最高的似乎是某种鹰隼，时不时地还会发出几声清亮的鸣叫。

眼前的一切，已然是完整的生态系统，和谐而又生机勃勃。

在荒芜单调的戈壁滩中跋涉了那么长的路途以后，看到这一切，赛斯和一众侍卫不禁觉得，自己干涸已久的眼睛都得到了滋润。

但在这美景之中，似乎有些颇令人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种和人类体型差不多的动物，六七个排成一横队，在浅水中缓缓移动着。

它们浑身都披着厚重的皮毛，看着颇为笨重，可是四肢却格外的修长，仿佛是四根棍子——赛斯敢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动物。

它们的行动非常迟缓。移动的时候，会同时迈出一边的前肢和另一边的后肢，然后左右来回交替。很有规律，却也显得有些死板僵硬。

“那是什么东西……”赛斯不禁喃喃道。

许言淡然答道：“那是人。”

“人？”不只是赛斯，旁边的一众侍卫也悚然而惊。

许言解释道：“披上好几层带毛的兽皮，把全身都包裹起来。再把木棍绑在双手双脚上，用四肢匍匐前进。在湿地里采摘果实的时候，这里的人就是这么干的。”

赛斯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这里很危险。至于有哪些危险……我们去人民广场也要经过湿地，所以很快您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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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更新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