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怨。”雷鸣,大雨似鼓点落于枪尖,踮脚,发力,腰肢扭出沉闷咯吱声,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转动手腕摆枪,一道波纹,银色长枪如雷,带着刺眼白光往前头绽射。
一点寒芒透体。
简-艾斯后退数十步,始终低头,读不清大雨后的面容。
“你在恨。”雨滴炸裂,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扩张胸腔灌入湿冷气体,灼热气浪自八门开闸凝聚出长形虚影——那是蛟龙缠绕的狂,瞬息咬向简-艾斯的颈脖,撕裂风,溢出凶悍气血。
“你在怪罪我。”枪尖转,这一束银光又太过坚决。简-艾斯被狂风吹动往后飘飞,身体轻如羽毛,旋转飘动在雨滴喧嚣里,仿佛无重无根之浮萍,仍由电龙嘶鸣攻击。
“呵……”
磅礴药力继续挥发,细胞颤鸣碎开、经络中的气血都热到凝滞,似流质艰涩流动;刺红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双眼,口鼻冒出白色热气,脖颈血管亢奋如蚯蚓,一寸寸蠕动,产生红与黑交织的诡异颜色。
“轰轰轰轰轰轰!”枪声如雷,绚烂迷人的白光一圈一圈笼罩红晶石碑广场,内三圈的看客缩脖后退,闭眼忍受裹挟雨滴刺脸的余波,大都没什么表情,彻底沉浸在这对高级武者的对轰内。
“回答我啊……”
声沉,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双目炸现出炽白的光,舞枪,双臂蓄力往下一砸,拉开弓步,双手虎口扣紧龙鳞枪身下摁,是力劈华山的刚猛,又有蛟龙附势的探爪。
“噔嗯……”这一瞬白光似巨型刀刃前斩撕裂雨幕,石碑广场周边的紫纹边界亮光,轻易收入这份余力。
“嘶…”滚烫热气自衣物内汹涌飘起来,被惩戒者——简-艾斯双手合十夹住枪尖,立体深邃的眉眼刻尽冷冽,黑瞳静如深冬,微微泛起波光,至终说出第一声:“我们不是一类人。”
“哈。”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不怒反笑;狰狞狂吼一声,双手握枪摆力——摊、直、挑、砸、使出十余年至熟练的枪术套路,一次次声动如雷,彻底将简-艾斯压制在白光内。
“怎么这样打啊?”
车辕上古德-讷斯取下望远镜,蹙紧眉,再次用望远镜观察广场上这对残风虚影,听着那震出风圈的对轰声,脸色变阴沉,慢慢把望远镜放下。
“罗肯考特不会放水。”贾巴-戴里克总算出声,“你们制定的瞬间爆发战术明显对简-艾斯无效;简-艾斯对《重装战士》的掌控度太强了,他能空手接住罗肯考特的枪尖,也就能吃下大半数你们想要罗肯考特使出的爆发技。这是罗肯考特当下的战斗经验,是他本身的选择。”
“五六秒决定不了什么,我们先看,”戴里克将夹了许久的烟取下来衔在嘴里,点上火,一面呼雾,一面说完剩余的话,“这至少是罗肯考特探明的底细,无论怎样也对我们有利。”
“啊。”古德-讷斯咧嘴附和一声,雨滴落入半黑半白的头发里使其更湿黏,
令这人儿的嘴角弧度,也愈显不屑了。
“那他能赢吗?还是说他觉得他能赢,所以要争取争取?”古德-讷斯张口问出来,侧头看住身旁人的侧颜,旋即又感知自己有些僭越,摇摇头,再次双手插兜,露出忧郁样子。
……
“轰隆!”夜幕重复惊雷,
两手上抬护在胸前,食指与中指合并,简-艾斯在罗肯考特密不透风的枪尖压制里寻到退后身位;脚尖点地侧移,仿佛整个人都没有视线盲点,一次又一次巧妙避开罗肯考特气血增幅后的烈风,然后气血按照《重装战士》的经络路线再次运转,当即编织,用一层透明薄膜将刚上抬的手臂裹住。
“轰!”枪尖与薄膜相触。
风雨狂躁炸裂一圈圈涟漪, 缠绕银枪枪身的蛟龙亦是狠厉摆首,荡起点点声音,依旧无法突破简-艾斯皮肤表面的气旋守护。
“太弱。”薄唇启音,阴柔眸子刻尽冰冷与不耐。
银色闪电再度炸现,磅礴大雨似黑珍珠砸落在广场众人心头,皆寂然,只有雷声依旧,只有湿冷倾盆。
法布雷加斯至终一口气没回上来。
简-艾斯出拳,气血阳刚板板正正,拳骨凝聚气旋往罗肯考特的枪尖砸击而去,完全湿透的身体紧绷腾起厚重热雾,大腿肌肉收缩,已是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嗡!”这一拳穿透雨滴和风潮。
几缕由东而来的风拍打叫醒神识;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以平素最强反应堪堪偏头躲开,脸颊被风刀裂出一丝血痕,双目红,增幅药剂的强烈作用让八门如火山般庞然炸开,握枪;那是嘹亮龙吟响彻夜幕!
“呜嗷!”这一横枪太过无情和刚猛,一路雨滴炸碎成细密光针,顺着银枪的龙吟往简-艾斯身上挤靠,刺疼其皮肤撕裂其衣物,最终与其体表薄膜相碰——诡异“咕噜”一声,双方猛然被轰退到红晶石碑两侧数十米,默契调整气息,再次悍不畏死的冲锋碰撞到一起。
“藤甲。”这一束蛟龙虚影盘旋张嘴的样子刻入眼瞳,简-艾斯吸气,呼气,铆足劲举拳一砸,马步四平八稳,裹挟透明薄膜的拳骨蛮横摁紧银枪枪尖砸在地面,又同时催动生、景两门的气血运转武技,直接收下罗肯考特紧随而来的凌厉鞭腿,期间眼睛都未眨动。
“好啊。”车辇高座有人鼓掌,“好一个随进随出的气血调度,这门武技哪怕罗迪连科(创始者)自己来演示也就是这般水平,不错,这神体的悟性真让人感到意外。”
“你喜欢他?”正中座位上的南方人直接发声,端茶,鼻息让水面扩散涟漪。
最先出声者抿出微笑。
坐主位的南方人也不出声。
余下邻座的老贵族眯眼点头,擦了层白-粉的脸被些许水渍打湿,更具阴气,特别是这涂了颜料的红唇,完全血腥:“咱们也别拿武技品阶来论高低,这法布雷加斯的儿子的势还没到
发威的时候,这柄银龙枪就更加,如今连百一的威力都未觉醒。何况紫藤花的惯例是第一年打底,神体先一步也就先一步。什么王冠传说也没这么难得,到明年各自手段上去了,那才是真正精彩的时候。”
“是啊。”某一位纯金辇座上的胖男子出声,笑呵呵的,一下就能让人感到浓厚福味,“紫藤学院的学生确实是第二三年发力。可汲取法令已经是武皇之上才能触摸的法子。这并不是说境界艰深,有多少奥妙或者生涩事。这仅是需要大段大段的练习,就如人学走路一样——至少要等骨头长到那个时候,没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怎能明白经络八门的真正意义?怎么掌握王冠或者传说法子?怎能窥视登山径?终而将一两种法令的经络纹理彻底吃熟,完全吃透,把气血如臂使指,把这上档次的武技制成自身绝活,才能称得上大讨巧的法。”
“的确不偏差。”正中座位是南方人点头。
说一大通在喝茶的胖人放下茶杯,打一嗝,叹着舒爽气继续道:“我说古兰神体现在这些表现……没个五六七年压根练不出来,那可压根奇怪。如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都能随意扔出一本王冠武技取乐,那背后定然是有通天梯子,有时间光阴类的妙法宝器,可拥有这般条件的人整个帝国不出十指,个个都是皇亲国戚,顶级门阀,百年世家,您这贫民窟娃子一出世就有这样惊人的表现……”胖人移动眼珠;很小,完全嵌在肉-缝内,“当下谁能听懂,谁又能不想多?”
大雨汹涌往下坠。
众位被邀请而来的帝国权势皆沉默,心思各异,又分明品不到丁点端倪。
“那这东风呢?”碧眼老人端茶笑起来,“这算是给使枪那小子开的后门?那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这是我们学院的事。”碧眼老人刚放杯,薄纱辇座后的巫师便发出声音,而且波动很平,卷发安静垂落在颧骨边上,“你们只是客人,应该遵守客人的教养礼仪,而不是越界,评论主人的房子。”
“毕竟,我就从不在你们的地方废话。”
纱幕后一只戴着黑手套的修长手掌垂下,腕口缝隙所露的那一丁点禁忌纹理,当真是妖异极了。
“哎呀,火气这么大呐。”白辫子人屠诙谐眨眨眼睛,指尖点点扶手,左右看看周边这些随意拎出来一位都是执权者的高座,缓缓呼吸,咋舌说,“大家都不说那就由我来,反正紫藤花里的门道大家也都知道——那分明是那束紫藤的国,先前神体小子炼剑,听那动静应当是一呼吸一日,绝对是紫藤托着,养着,帮助神体对抗那柄剑里的亡灵,帮他进入了剑里的死人国。”
“所以说……”
白辫子老人做出最后总结,目光穿透雨幕,好似从远方那座古堡,看见了某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白胡子。
“这紫藤花学院里学生一万多,如果个个都要破例,那这众口又该如何调呢?”
“如果回归正统,那这唯一破例的人……”
“又该做出什么成绩来服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