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入冬了,东北的冬天是很吓人的,忒冷!那时候还不像现在高楼林立,住在楼里有物业供暖,出门时穿羽绒服,在屋里穿着背心裤头都行,可以享受冰火两重天的感觉。那时候象隆安这样的中型城市里,别说梁飞他们住的市郊,就是市里的居民大多也是住的平房。一到快入冬的季节,可说是家家户户都得买上几吨煤用来冬天取暖,囤积秋菜,土豆萝卜大白菜还有大葱是必不可少的,给人一种就像要冬眠了的感觉。
家家如此,梁飞哥俩也不例外,也在准备过冬的物品,和别人家不一样的就是别人是在市场卖秋菜,他俩是往回偷。秋菜预备的差不多了,就差煤了,这可没地偷去,就得动现钱了,当时煤价是热量大的好煤一百四五一吨,最少得买一吨半,梁飞揣着三百块钱就出了门。
临出来时告诉梁跃在家预备点饭菜,煤车回来时还得往院里倒煤。都是力气活,得多吃点。梁跃说:啥倒煤(霉)多不吉利,应该说往院里折腾煤!梁飞一笑:你小崽子还挺迷信。
煤建在北郊,梁飞买了煤,雇了一辆柴油四轮车往回拉,到十口街路口的时候堵车了,不是车太多堵的车,是前边一辆轿车和一辆半截子货车撞上了,半截子横在路上,大一点的车都过不去了。梁飞下去想和半截子司机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让自己的车先过去,半截子司机答得很干脆“不行!”原因是是人家在等交警肇事科出警拍现场呢,现场不能动。
既然过不去,那就看会儿热闹吧,梁飞站在一旁和围观的人一起评论着这事故哪辆车的责任多一些,轿车的司机和半截子司机也在理论着,这时轿车的门一开,一个中年胖子有从车里下来了,走过来和司机说:“别吵了,都报警了还吵,等一会儿肇事科来了不就得了。”
人们都在看着吵架的司机,也有的看着两辆前脸都撞损了的汽车,但唯独梁飞的眼光与众不同,他看见胖子下车时没关后车门,就溜达到轿车跟前,往车里瞄去。
还真有货!一个男式小包扔在后座上,梁飞四下看看,乘没人注意一探身把包拿了出来,往怀里一掖,就往车后走去,在人堆外绕一圈回到了煤车后边。他躲在煤车后偷偷打开包一看,嚯!厚厚的一沓子钱,全都是一百元的面值。梁飞试着头都“嗡”的一下,这是他长这么大见得最多的一次钱,得有一万多!那个时候一万多块是个什么概念?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三百多块,高薪的也就四五百,一万多,对于梁飞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他既兴奋又害怕,手都有些抖了,急忙把钱拿出来,塞进自己的兜里,可低头看看兜太鼓,又拽出一半来分到别的衣兜里,然后把装钱的包扔到煤车下边,想了想又捡起来,掖在怀里走到路旁的垃圾箱,看看没人注意把包扔进了垃圾箱。回身再往煤车跟前走的时候,虽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他心里掠过很多画面,自己和梁跃穿着西装,开起了商店,好多人都来祝贺,还有白馨月,用很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直到额头撞在煤车的倒后镜上他才回过神儿来。
进了驾驶室,他拱在司机身旁急切地说:“绕道走吧,看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完,咱也等不起呀!”
司机刚要往后边倒车,后边又上来了两辆车顶住了,倒不回去,没办法,梁飞忙又下车去找后边的车交涉,看看能不能让个道。他刚刚和后边的车说好,后边车正准备往后倒呢,一辆警车上来了,又顶在了后边。看见警车梁飞心里有点发毛,他可没胆子过去和警车商量让道,赶紧又回到煤车跟前,他以为这警车是交警的,却没想到其实是巡警的。
原来梁飞刚拿走包人家就发现包丢了,那个胖子急坏了,跑到一旁的公共电话亭就报了警,巡警的出警速度那是相当的快,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警察挤进人群,问了失主刚才的情况,又问记不记得刚才谁在附近了,正在这时,梁飞又挤了进来,因为后边被警车堵住出不去了,他是回来看看交警是不是能马上处理完,好让煤车过去。
一个人在遇到出乎意料的突发事件的时候,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通常都是容易出错的。梁飞今天拿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巨款,使他有点不知所措,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回家,但他小家子气,又怕煤车出啥闪失,他犯了一个最大的,也是做贼最忌讳的错误,就是又回到了现场。
丢钱的胖子没注意梁飞,半截子司机可记得他,忽然对警察指着梁飞说:“刚才这小子在跟前了。”
梁飞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走,被警察一把就薅住了。梁飞从头顶“嗖”的一声凉到脚底板,心说:完啦!
这回真的完了,警察当场就在他身上搜出赃款,一共是一万二千八百七十五,不过那七十五是他买煤剩的。
就在警察给他颤抖着的双手戴上手铐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啊!这不是梁哥嘛!你这是咋的啦?”
梁飞抬头一看,正是白馨月。
白馨月是出来卖白菜的,卖完了以后想到十口街这边百货商店买点日用品,看见这边围着一群人,不知发生啥事了,年轻人好奇心强,就也挤进来看看,正看见梁飞被戴上手铐。
梁飞在这种场合下看见白馨月,十分的尴尬,在梦中情人的面前被抓,使他感到无地自容,红着脸说:“没啥大事……”
一旁的警察笑了:“你这事不小了,走吧!”
梁飞对白馨月说,“妹子,替我把煤车领回去,脚钱让小跃给。”
警察一扯梁飞衣领:“快走吧,这么有过日子心就别做小偷。”
临上警车的时候,梁飞又回过头来冲白馨月喊:“妹子,帮我照顾小跃,等我……”一句话没喊完,被警察按着头就塞进了车里。白馨月没说什么,冲着警车里的梁飞用力点了点头。
白馨月把煤车领了回去,梁跃跑出来问:“馨月姐,我哥呢?”
“你哥……你哥他被警察抓走了。”
“啊?哪的警察?”
“我也不知道。”
梁跃不再问了,回身就进了屋,在包裹里一顿乱翻,翻出了梁飞攒的几百块钱,还有个一千的存折,这是本来是留着还姬芸的,这时梁跃顾不得那么多了,揣上钱就往出跑,白馨月和他说话他都听不见了。
那时隆安出租车没几台,都是三轮车拉脚,梁跃叫了一辆三轮,找完巡警队找公安局,然后又各个派出所跑,最后终于在管辖南城区的南岭派出所找到了梁飞。
梁飞被拷在一间屋子暖气管子上,已经审完了,就等着出警的车回来往拘留所送了。梁跃从门缝看见梁飞,“嗖”下就钻进去了,把看着梁飞的民警吓了一跳:“谁家的孩子,进来干啥?”
“这是我哥,我来保他的!”梁跃边说边往出掏钱。钱还没等掏出来呢,就被人家推出来了:“去去,小孩伢子口气不小,你拿啥保?找你家大人去吧。”
梁飞在里边眼泪都快下来了,冲门外喊道:“小跃,你回去吧,大哥很快就回家了。”
梁跃不甘心,又找到所长室,把兜里的钱和存折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对所长说:“叔叔,我求求你了,你们放了我哥吧!这些钱都给你们,要是不够我回家卖了房子把钱都送过来。”
老所长还挺有耐心,把钱推给了梁跃,说:“你要是个大人我就告你行贿,连你一块抓!滚回去!”
梁跃被撵出派出所,他不甘心,就蹲在派出所门口,直到梁飞被带上警车拉走了,他才哭着回了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