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能说明功德泛滥的严重后果：

假设修真者花钱就可以随便买到功德，那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抢劫或者杀害凡人的方式搜刮灵石币，然后用灵石币去灵石储备银行买功德，然后用抢来的功德继续抢劫凡人搜刮灵石币，然后再用搜刮来的灵石币继续换功德，就像是永动机那样无限循环积累自己的功德和财富，这种花钱买功德，然后用功德做坏事的行为，必将瓦解整个修真界的根本秩序。

可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把功德的价格定太高，那就又回到了没人愿意花灵石币买功德的问题了，中间这个平衡非常难以拿捏，几乎很容易就会陷入“买功德的人不够多”和“修真者买到的功德太多了”这种两难的困境。

而无论哪种结果，都会导致不可以预料的连锁反应，这就是杨路此前始终强调的，修改天道规则就像是在钢丝上跳舞，哪怕只是对天道规则进行最微小的修订，也可能引发此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蝴蝶效应，甚至被人给卡出危害修真界平衡的超级大bug来。

也正是因为篡改天道后果难料，莫云岚听到杨路的方案后，始终表态都非常谨慎。

如果是金融危机玩崩了，多少还有些挽救的余地，要是天道规则都被杨路给玩崩了，恐怕飞升仙人再次降临也救不九州修真界！

然而杨路思考凡人基本收入计划已经有很长时间，莫云岚想到的问题他其实早就想到了，并且他对此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解决方案。

此时面对莫云岚的质疑，杨路语气自信道：“这个不难解决！如果天道主机当真能够修改天道，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把向功德账户捐钱获得的功德和正常行善获得的功德区分开！”

莫云岚奇道：“什么叫把两种功德区分开？”

杨路伸出五根手指依次介绍道：“九州当前的天道功德主要有五个作用：第一个是加快修真者的修为进境，第二个是降低突破瓶颈的难度，第三个是能够通过某些天地秘境的考验，第四个是在短时间内临时增加自身战斗力，最后一个则是做有悖公序良俗的恶行时，可以用自身的功德进行抵扣。如果是正常行善所获得的功德，是可以用来同时实现这五个目标的，但捐钱获得的功德则未必，我们可以人为对其加以限制，并将其称之为‘虚拟功德’。”

“什么是虚拟功德?”

莫云岚如此懂得捧跟，倒是省了杨路的自吹自擂：“在我设想里，所谓虚拟功德只能用来加快修行速度、降低突破瓶颈的难度，但却无法用来通过天地秘境的考验、也无法增加自身战斗力，更无法用来在做坏事时进行抵扣。也就是说，就算修真者斥巨资买出了五道功德金轮，如果他本身功德积累不够，杀人放火的时候该走火入魔还是要走火入魔，他买来的功德并不能帮他顶罪，只能加快他的修行，这样就能将功德泛滥带来的负外部性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顺利解决滥发功德导致九州修真界社会秩序彻底失衡的问题。”

杨路有备而来的整套方案，让莫云岚终于问不出问题了。

因为杨路说的确实有道理。

如果买来的功德只能用于自身修行，却无法参与到跟社会的互动，那么这种“可购买功德”对社会秩序的冲击就会变得可防可控了。

想到这里，莫云岚看向杨路的眼神都变了。

这家伙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正常人提起修改天道，想的都是如何对天道规则动手脚，然而杨路居然能想到对功德本身的性质动手脚，并且还真能解决问题。

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让莫云岚不由想起来五百年前，自己作为启蒙仙师给陆洋行长上课，结果反而被对方教育的事情来，那个时候的陆洋也总是用各种打死莫云岚都想不到的方法，解决了各种看起来根本无解的问题……

其实莫云岚并不知道，就像陆洋行长的思路都是来自于地球，杨路所谓虚拟功德的提法，其实也是来自于地球网友里的虚拟货币。

有些地球无良网游为了骗氪，会把玩家充值所获得的虚拟货币和完成游戏内置任务获得的虚拟货币区分开，前者能购买任何东西，而后者只能购买特定的商品，借此来控制滥发游戏币的影响。

当然了，无良网游也不会任何甜头都不给，那些通过免费任务获得的游戏货币肯定也会有不小的用处，但是相比充值直接获得的货币，总是在某些关键时刻用不出来。

这种手段很轻松就能把玩家们给骗得团团转。

杨路的虚拟功德设想，就是源自于地球的无良网游，而这也被无数经验证明了是一种能够完美兼顾氪金玩家优越性和肝帝玩家积极性的平衡策略。

莫云岚虽然是权倾一方的大老，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但他毕竟从来没有见识过氪金网游的厉害，更不知道地球氪金氪金的制度设计，那可是在尸山血海的市场竞争里迭代出来的局部最优解，根本不是外行人随随便便就能看出问题的。

正因如此，半天挑不出毛病的莫云岚也只能用沉默来回应杨路了。

看到莫云岚始终没开口，杨路的语气也愈发笃定起来：“只要限制住超发功德的用途，就可以极大缓解功德供需不平衡的问题，至于虚拟功德究竟要定什么价格，反而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完全可以像修真商会那样，根据市场情况实时调整自家商品的定价策略，就算短期内我们因为定价不合理。被投机分子占了便宜，我们也可以及时纠正，毕竟这部分虚拟功德并不会影响其他行善者获得的利益，给了我们极大的操作容错空间。除此之外，有了跟虚拟功德等价兑换的功能，灵石币就天生拥有了最强的信用背书，以后灵石储备银行新发行货币时，甚至都不再需要七大派拿出自家的灵石矿股权进行信用背书了，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将现有的灵石矿本位制度，直接无缝切换成功德本位制度，从而一劳永逸解决当前不可持续的货币发行问题，说不定以后灵石储备银行都要改名叫做功德储备银行了！”

功德储备银行！

听到这个名词，明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杨路绝不仅仅是脑海里有个解决问题的点子那么简单，他是带着一整套宏大的顶层设计蓝图来拜见莫云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