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说，杨路刚刚其实只是跟明烛说了半套实话。

李青阳确实说过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疑，并且杨路营救王三刀也确实是为了探寻世界的真相，但李青阳和明烛的分析却存在着本质不同。明烛是带着最大的恶意在揣测飞升仙人，而李青阳却倾向于从善意的角度进行分析。

明烛认为，飞升仙人都是天外魔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李青阳却认为，天外之魔未必就是坏人，否则他当初猜出杨路的天外之魔身份时，就可以直接将杨路就地正法了，根本不可能承认他是自己的学生。

在李青阳看来，陆洋行长并非不愿意告诉他们真相，而是觉得知道真相对他们未必是件好事，既然飞升仙人还专门留下了一件足以操控天道的仙器，说不定他们就是把真相留在了那里，只有完成陆洋行长的几个要求，才能获得获知真相的资格。

杨路很清楚明烛对飞升仙人的恶意，所以他故意隐去了双方观点的本质分歧，只是把李青阳和明烛两人的共同观点拿出来强调了一番。

杨路最后那番话关于修真界虚假历史的发言，其实也并非是李青阳的原话。

李青阳虽然怀疑九州修真界是被某种类似“仙人文明”的更高级别存在操控，但对具体操控方式，却存在很多不同猜想，杨路后来也仔细分析了李青阳所说的几个猜想，然而苦于手头情报不足，他也没法断定哪个猜想是正确的。

为了迎合明烛的想法，杨路就直接选了个恶意最大的猜想抛了出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明烛不仅全盘接受了他的说法，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并且还更进一步，回想起了飞升仙人当年曾经无意间说的某些话。

明烛刚刚其实已经暗示过，飞升仙人为了维护自己伟光正的形象，平时跟身边修真者说话都非常小心，似乎生怕透露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反而是明烛这个工具人，因为随时都能被处理掉，飞升仙人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相对来说要随意得多。

反正按照明烛本人的说法，他从飞升仙人那里听到的东西要远比李青阳更多，这也是为什么飞升仙人曾经认真考虑过要除掉他。

因此听到明烛瞬间就全盘接受了自己的说法，杨路同样十分意外。

难道说自己真的瞎猫碰到死耗子，直接就问出了九州修真界的真相？

明烛也没有让杨路久等，很快就重新转头死死盯住了他：“你说得不错！看来是我低估你的师傅了，他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我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明明从飞升仙人那里听到了那么多东西，但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居然被李青阳那家伙先给想到了，要不是你今天替我解惑，我可能这辈子都察觉不到这点……”

杨路根本不知道明烛究竟想到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拍马屁道：“您老肯定也是早就掌握了很多信息，所以才能这么快确认我的说法吧！”

情绪不稳之下，明烛并没有意识到，杨路其实是有套话的意思在里边，而是下意识点点头道：“嗯，李青阳的发现跟我的发现完全对上了！根据九州修真界的历史记载，第二次天道危机是以修真者战胜了天外之魔而告终，但我翻遍了修真界的历史典籍，却发现天外之魔似乎并非是被人击败的，而是在某个时间点，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就好像被某个神秘存在瞬间抹杀了一样，这根本就不合理，但我始终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所以现在您已经想明白了？”

明烛神情严肃，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想：“我怀疑，当年那些九州修真者恐怕根本就没有战胜天外之魔，第二次天道危机，其实是我们这些九州修真者战败了！”

明烛和杨路的对话，让其余三人都听傻了。

这就好比三个普通地球人，突然听到两个身边的熟人满脸严肃地讨论起“地球其实是被犹太人/共济会/蜥蜴人/外星人控制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其实是机器人打赢了，我们都是被机器人放进《黑客帝国》里圈养的干电池”之类的离谱猜想。

要是明烛和杨路是在互相开玩笑也就算了。

可现在不仅杨路满脸严肃，就连刚刚疯疯癫癫想要自杀的明烛老祖，现在看起来都满脸凝重，说起话时的逻辑性和条理性，都比刚刚明显强了不止两个档次。

这场面就有点哈人了！

然而明烛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多哈人，而是继续补充说明道：“根据记载，第二次天道危机期间，天外之魔面对九州修真者展示出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不仅杀人不耗功德，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外表还跟普通九州居民无异，似乎只是原本九州土着被灵魂夺舍了，而第二次天道危机进行到后期，九州七大派甚至都有三家被天外之魔攻破了山门，要不是天外之魔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九州修真者恐怕早就被彻底征服了！”

介绍完这些最基本的背景后，明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终极疑问：“然而到了第二次天道危机最末期，九州修真者已经组织不起有效抵抗了，甚至九州人口都十不存一，当时的修真界赤地千里，早就成为了天外之魔肆意杀戮的乐园，然而就在天外之魔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他们竟然瞬间全部消失了，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当然不合理！

明烛说的这些九州修真界历史常识，杨路早就有所耳闻。

就像明烛说的那样，修真界历史记载的第二次天道危机，完全是一个虎头蛇尾的故事，曾经祸乱天下的天外之魔，就好像是被上帝用橡皮擦抹掉了那样，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过程甚至快得让修真者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九州修真者此后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确认天外之魔已经彻底消失，但天外之魔为什么消失，却成为了九州修真界永远的谜团。实在无法理解此事的修真历史学家，只得将此事附会为“天外之魔忤逆天道，被九州天道强行抹杀”了。

在修真者的世界观里，也只有天道才能瞬间秒杀那么多强大的天外之魔了。

然而这个解释依然非常牵强。

要是九州天道并不允许天外之魔的存在，那此前天外之魔杀人放火，九州天道为何却置若罔闻，直到九州修真文明要被灭绝了，天道才最终出手？

这又不是在演90年代港岛的警匪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