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来自门外的声音,柳杰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耐。
目光中带着些许冷厉,手中握着婴儿手臂粗的钢棍猛地挥舞了一下。
坚固的铁棍划过空间留下了一道沉闷的呜呜风声。而伴随着风声,柳杰更是手持钢棍一点地面。伴随着沉重的力道,水泥的地面破裂横飞出细小的碎块。望向铁门,柳杰昂首说道:
“看不惯?那就站出来让我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别躲在门后面不敢出来!!”
正说着,甚至还没等柳杰的声音落下。紧接着李道年便伸出了手掌推动身前的铁门。因为锁上了的缘故,李道年第一时间并没能推开。而是直接将那遍布锈迹的铁门直接按碎。见状,李道年索性便直接一拳更为干脆的打穿了铁门,然后将那瓦楞纸厚度的铁皮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迈开步伐,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条粗壮,健硕,充斥着暴力气魄的大腿。发力的瞬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那大腿之上,涌动着怎样堪称恐怖的气魄。
双手插兜,李道年半鞠着身子从那有些狭小的侧门中走入。但就算是这样,在李道年那高大的雄壮的体魄面前,拿绿皮的铁门依旧太过狭小。李道年刚把头伸进去,还没等多说些什么,紧接着迈开步伐的时候便因为躯干的动作撞到了头顶的门梁。
见状,李道年也并没有生气,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将门梁托起。伴随着不堪重负的声音,狭小的侧门在李道年的面前被硬生生撑大撑开。但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勉强够李道年能够低着头通过。
“你刚刚,说了你就是王法对吧?”
站直了身子,伴随着李道年那庞大的铁皮屹立于砖混房的瓦舍之间,凝视着手持钢棍的柳杰,李道年一双怒目圆瞪。虽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怔怔的瞪大了眼睛望向柳杰。但那浓郁的杀气依旧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汹涌袭来。泵动的心脏在这顷刻之间运输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浓缩成了液态的实质暴怒。
伴随着暴怒涌上心头,李道年在这瞬间甚至失去了对于自己身躯的掌控。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动,脚下的水泥便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然后向内塌陷处蜘蛛网一般细密的环形龟裂。
吞了口唾沫,望着面前的李道年,柳杰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能隐藏这样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巨物。
那一双眼眸中充斥的愤怒,哪怕只是看着,跃动而出的火光仿佛便能够将自己烧成一捧灰烬。
吞了口唾沫,不自觉的将手中的钢棍垂了下来。但是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武馆打手,长久以来横行乡里,自问去过诸多大城市的柳杰还是咬紧了牙关,然后色厉内插的吼道:
“就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不要以为长得稍微高了一点就能在我家的地盘上——”
还没有等柳杰说完这些话语,紧接着李道年的目光中便迸射出冷凝的寒光。紧接着,只听到一道破空的风声。那沉重的铁拳就好像是攻城的重锤一般朝向柳杰沉重的殴打而去。
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钢棍,但是还没等柳杰摆好防御的架势,紧接着,那铁拳便连带着钢棍一并轰折。紧接着,余势不减的朝向柳杰的胸口殴打而去。伴随着支离破碎的声音,柳杰的身躯向后方高高飞起。就像是破麻袋一样,淋漓的鲜血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轨迹。
扑腾的一声砸在地上,然后又是连续翻滚了十几个跟头后撞在了简单摞起的垃圾堆上。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脏兮兮的塑料瓶子如同泄洪般落下,将柳杰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身子完全掩埋。只留下了意志满是鲜血的手臂暴露在外面,仅存的手指无意识的稍稍颤动,似乎是在倾诉着李道年的暴力与蛮不讲理。
然而,李道年并没有放过柳杰,相反,甚至进一步的迈开步伐,气息锁定失去意识的柳杰,双手垒窝成锤,似乎是想要将柳杰直接锤杀当场——就以李道年所展现出的力量,还没等拳头落下,人们的眼前便已经出现了柳杰那头颅在重击之下悍然爆碎的“现实”。
但也就是在这时,一旁的裴涵雁忍不住大声说道:
“住手!你先停一下!”
听到了裴涵雁的声音,李道年的动作微微一顿,紧接着将目光望向了身后的少女。
而在感受到了这视线之后,裴涵雁只感觉自己一瞬间又有些窒息——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呀。狰狞,残暴,毫不掩饰的刻画出自己的凶戾。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是被什么利刃撕裂,冰冷而锋利的竖眼自瞳仁在中映现。
伴随着注视,那如同海啸一般的森然杀意汹涌澎湃,站在那里,哪怕只是对视,裴涵雁依旧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寒意一丝一丝的从脊椎向周围的骨骼神经蔓延。
但就算如此,裴涵雁依旧是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不要杀人……至少不要在这里。”
对于裴涵燕的话语,李道年最开始的时候不予理睬,但是紧接着,透过裴涵雁身旁的镜子,李道年亦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自己的不对。那一双冰冷的兽瞳,哪怕在镜子之中的就是自己,但李道年依旧忍不住的为之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眸中的竖眼迅速消散。
而就在那竖眼消散的瞬间,由师的声音也是再一次的响起在李道年的心底。
“醒来!醒来!不要被荒麒麟同化!!”
“……我听到了。”
在心中回复了由师一句,紧接着,便是听着由师在自己心中接连不断的告诫,李道年便是有些无奈的揉起了眉心——可以说,如果不是裴涵雁叫住了自己,让自己看到了自己镜子中的样子并及时的醒悟了过来。那么刚刚的自己,恐怕便已经了结了一条人命……
李道年害怕杀人吗?并不。
就像是在交易中心李道年暴杀的拿几个暴乱武者一样。对于恶徒,李道年能够毫不犹豫的以雷霆手段将他们轰杀当场,甚至就连骨骼尸骸都不留下分毫。
并不害怕他人那仿若看待异类的目光,因为李道年从不会让自己拘泥于俗世的伦理与道德。只要是李道年认定的事情,那么即便是有再多的人拦着,李道年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而伴随着超凡重现,俗世的法律体系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在这个基础上,违背了李道年内心的道德底线,那么李道年绝对不会介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不管是地窟的魔物,还是披着人皮的恶棍。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李道年自己也这样认为。
不教而诛谓之虐——杀死对方,就应该让对方知道对方因何而死,是谁杀死,要怎样杀死。
这样,才能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什么叫做天理。否则的话,就是单纯的施虐,而不是君子之诛。
而刚刚……回忆刚刚的片刻,李道年不禁感到有些凝重。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麒麟是怎样异化自己的……没有任何的踪迹与征兆,完全的依照自己的本心出发,甚至就连诱导与挑拨的痕迹都没有分毫。
荒麒麟,恐怖如斯。
想着,摇了摇头。重新站直了身子,沉默了片刻后李道年又一次的迈开步伐,朝向那昏迷的柳杰走去。
见状,一旁的裴涵雁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本以为刚刚的那一声叫醒了这个大个子。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大个子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有丝毫的变化?
想着,裴涵雁忍不住说道:“想清楚!他是柳氏武馆的人!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说到底这些事本来就和你无关!”
说到最后的时候,就连裴涵雁自己都感觉有些无奈。因为裴涵雁很清楚,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家的事情。而现在,莫名其妙的牵扯了无辜的人进来,裴涵雁只感觉这件事情的走向已经越发的让她感到无从预知。
对此,先是沉默,而后李道年摇了摇头说道:
“刚刚的我,的确失去了理智……被暴怒所操控,不受控制的散发出丑恶凶戾的杀意。那丑陋的姿态,真是让我感到屈辱万分。”
听到了李道年的话语,裴涵雁松了口气,随即紧接着问道:“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对此,看了一眼身后的裴涵雁。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裴涵雁看到的不再是狰狞的兽瞳,原本那如同裂缝一般不断地发散出森然寒意的竖瞳也随之消失不见。只是一双如同古井般沉着,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经过仔细的思考,我决定要打死……不,果然,这件事情不只能是他一个人。”
说着,说到一半还没等说完,李道年便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子不教,父之过。作为武者,不勤加修行心意磨练体魄,却在这里为祸乡里,自诩王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受到惩罚。如此这般,才能洗清我那失去理智的屈辱!”
一边说着,李道年迈开步伐,走上前去。一只手探出,等到再拔出来的时候便直接拽着柳杰的脑袋举起在了空中。一双眼眸,更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
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同情。李道年从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悔恨的眼泪。
犯了错,就应该付出代价。而柳杰先前的话语,其中的狂妄即便只是听着都能够感受到其中的肆无忌惮。给人的感觉,就放佛是这片乡野的土霸主一样。凶恶,蛮横。由内而外的发散出嚣张的气焰与对平凡人的蔑视。
就好像成为了武者之后,他就和周围的平凡人不再是一个种族了似的……李道年知晓这样的状态。由师也不止一次的说过。
荒古时期最开始堕落的修行者,也都是这样空有力量而无心意的家伙。
那些域外天魔同样是以人类的欲念为食,还不是一样的荼毒苍生,丝毫没有对奉养之情的感激?这样的家伙进入地窟,感受到了邪念的侵蚀,不出一时三刻,便会成为新的魔物!
这也正是,墨家的偏执所在。
一念至此,李道年不在犹豫。放下手臂,人后失去意识的柳杰的身躯拖在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轨迹。而后,转身将目光望向裴涵雁:“柳氏武馆在哪里。”
“……你要做什么?”
对此,裴涵雁虽然感激李道年为自己破局,但就算如此,裴涵雁依旧感受到了浓郁的压力……经历世事,现在的裴涵雁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现在的局势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所能够掌控的。以及更重要的,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李道年虽然不是疯子,但是在偏执程度上,甚至要远远的超出一些疯子才能够做出的行为……
说他是狂徒都是在夸赞!
“惩戒。”李道年言简意赅的说道:“遇到了错误,那么就需要去纠正,决不能因为是小事便忽略不见。”
“我的意思是……你要怎么惩戒…之类的。”
与李道年说话,裴涵雁感觉到自己十分心累。因为李道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自己的认知出发,完全不去理会其他人如何理解。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李道年沉默的说道:“作为武馆的馆长,亲自教育出的孩子却如此桀骜狷狂?空有力量而不去磨炼心意,仅凭一时的快感便去滥用暴力。”
“没有觉悟,没有决意,更没有道理……这样的存在,是对“老师”这个神圣的称呼最大的侮辱!”
李道年不喜欢人们神圣化一个职业,因为即便是老师也是人。即便是太古时期的夫子,尚且因为荒麒麟而出现暴走,留下了名为“少正卯之诛”的污点。
但是也有一点……那便是连最基础的师德都没有分毫,只是这样,便去教学?
这是对炎国四千年文脉的侮辱!